■谢文龙

这几十年走过不少地方，也吃过不少当地的面条，可最好吃的，还是家乡高邮的阳春面。

高邮阳春面为外乡所无，正如高邮的双黄鸭蛋一样独特、稀奇。它既不像重庆小面那样奔放，也不像兰州拉面那样粗犷；既不像镇江锅盖面那样复杂，也不像淮安长鱼面那样奢华。高邮阳春面就像高邮人一样——朴实、简约、直率、到位。

这些年，人们开始寻找本真，高邮阳春面也渐渐火了起来。从名字上看，高邮阳春面就是没有任何花哨浇头的光面，纯粹而直接。除了面条与汤汁，别无他物。人们过惯了繁华日子，心底总渴望回归本真，现实中却往往回不去。而高邮阳春面，就是那一份本真，是阅尽沧桑后的质朴。

阳春面这名字，或许会让你想到“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单看外表与包装，它确实算不上阳春白雪，甚至可能被所谓“阳春白雪”者看低。加工好的面条，一份份摆在竹匾里，天热时才盖一层纱布，平常毫无遮挡，朴素至极。从这个角度看，阳春面更属于“下里巴人”——4块钱一碗就能吃得肚皮圆鼓、打起饱嗝，怎能不被百姓所喜爱？一位战友退伍回乡工作后曾说，他每天最大的满足，就是下班后先去面馆“弄一碗”阳春面，一天的疲累仿佛都被面条稀释，浑身又有了力气。

高邮阳春面之所以好吃，在于面是现制、未经烘烤。机器将面粉压成30厘米宽的面皮，再切成细丝，随手一束，便是阳春面。投入滚开的清汤中煮透，捞进调好味的汤汁里，顿时鲜香扑鼻。吃上一口，软中带硬、似硬还柔；麻里有香、香中回辣，实乃天下至味！

其实面条本身并无多少奇特，吃的无非是它的鲜、真、纯。阳春面真正出奇的，是在汤汁上。

汤汁用的酱油是专门熬制的，添加了家乡盛产的虾籽，工艺复杂，配方也不外传。这样的酱油浓、稠、鲜、厚、香，成了汤汁的灵魂。另外，汤里还调入猪油熬成的脂油，舀一勺放入汤中，如凝脂、似美玉，润而香甜。

还有一样不得不提——汤汁里放了胡椒粉。胡椒粉本是寻常调料，但高邮阳春面用的，却是从药店里买来的那种，这可谓它的灵魂。放多放少，店家早已烂熟于心。多一分则太辣，少一分则味不足。传统手艺无法靠器具计量，精妙全在日积月累的功夫里。每家面馆都能调得恰到好处，让人吃过便念念不忘。

每次带着妻儿回老家，高邮阳春面是必吃的。老家在重庆的妻子、出生在南京的孩子，都对高邮阳春面情有独钟，每次不吃上两三碗不肯罢休。不仅如此，返程时我还要买上十份带走。细心的高邮面馆把阳春面一份份单独包装，每份配上调好的汤汁，既方便自己，也方便了顾客。可奇怪的是，带回外地煮，怎么也复现不了家乡面馆里的味道——面还是那个面，水却已不是那个水了。

换了环境，味道也就不同，这或许就是念兹在兹的乡愁吧。如果我的乡愁能用什么来表达，那一定是一碗高邮阳春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