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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文人的“猫冬”情趣
■钱国宏
“猫冬”是一个北方方言词汇,意思是像猫一样躲在家里过冬。一个“猫”字既形象又传神,反映出冬日里人们寻找温暖、避寒休憩的生活习俗。历朝历代的文人墨客们不仅喜欢“猫冬”,还将这种体验变成文字,留下了一幅幅充满诗情画意的冬日画卷。
古代的文人墨客将“猫冬”视作一种雅事,充满了道不尽的情趣。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晚起》一诗中,就描绘了自己冬日赖床的惬意:“暖炉生火早,寒镜裹头迟。融雪煎香茗,调酥煮乳糜。”冬日清晨,屋内早早生起了暖炉,在温暖的小屋里,诗人优哉游哉地起床、梳洗、烹茶、做饭,那种悠闲自得的“猫冬”生活令人羡慕。
宋代诗人陆游在《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中写道:“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声作海涛翻。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窗外风雪交加,屋内却温暖如春,诗人搂着宠物狸奴(猫),惬意地“猫”在家中,不必挨冷受冻,真是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光一个“猫”还远远不能展现古人的情趣,在没有暖气和空调的古代,文人们居然能从冰天雪地中发掘出诗意的生活来。唐代诗人孟浩然就是这样一位把“猫冬”“猫”出诗意的代表。据《北梦琐言》记载,孟浩然情怀旷达,经常冒雪骑驴寻梅,并且对朋友说:“吾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背上。”
《题孟浩然踏雪寻梅》是明代诗人于谦创作的七言绝句,收录于《于忠肃集》。诗中描述了孟浩然在风雪中寻找梅花的情景:“满头风雪路欹斜,杖屦行寻卖酒家。万里溪山同一色,不知何处是梅花。”景中带画,画中有景;既有视野中的欣喜,又有空间上的寥廓,一时成为争相传诵的名句。
宋代庐陵书生卢梅坡某日见院中细雪纷扬,便乘兴来到雪中寻找诗意。看见园中数株白梅正凌寒初绽,梅因雪衬愈显精神,雪因梅香顿生雅韵,于是便有了千古名诗《雪梅》:“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寥寥28字,既写出了雪梅相映之妙,又道出了一番人生体悟。
古代文人“猫冬”,身体惬意仅是一面,他们更注重精神上的享受。白居易在《问刘十九》中写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简单几句,却勾勒出一幅冬日温馨的画面,这种“围炉夜话”的情趣与情境,至今仍令人神往。
宋代诗人杜耒的《寒夜》更是直接:“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以茶代酒,炉火正红,有友人寒夜到访,品茗畅谈,绝对不失为冬夜一大乐事。
明代周宪王朱有墩在诗中描绘了更为丰富的“猫冬”场景:“新篘开竹叶,老树发梅枝。拨火煨霜芋,围炉咏雪诗。”打开新酿的美酒,拨动炉火烤着芋头,与友人围坐在炉火旁,吟咏雪景诗篇——这样的“猫冬”生活,温暖中洋溢着浓郁的文化气息。
元代诗人贝守一的《有何不可》,则展现了另一种“猫冬”情境:“竹坞雪封云锁,地炉温酒添火。醉来拥被高眠,恁地有何不可。”大雪封山,万物静止,诗人却怡然自得,把炉火烧旺,温一壶酒,醉后拥被高眠。洒脱中有率真,乐观中有豁达。
围炉听雪,是古代文人笔下的一种生活记录;踏雪寻梅,是古代墨客眼中的一种心灵涅槃。他们在蛰伏中提炼情趣,在静默中滋养丰盈,将孤寂与寒冷淬炼成笔下的风骨与暖意,为春日的勃发积蓄一份从容的底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