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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哥哥考上大学
■李志杰
那还是1986年,我和父亲刚去邻县的粮油厂兑换完菜籽油,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父亲弓着身子,吃力地拉着一辆满载的平板车。车上,两只铁油桶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旁边还摞着几袋榨油后剩下的菜籽饼。那时,家里经营着一间小小的粮油兑换店,每个月,父亲都要徒步20多里去油厂兑油,用这份辛劳支撑着我们兄妹3人的学费和全家开支。
那天我执意跟父亲一起去,一路上不时帮他推车。走到半路,远远看见哥哥骑着家里那辆“二八大杠”飞奔而来。“我考上了!”他隔着老远就喊,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和激动。
那天一早,我和父亲向东去油厂,哥哥则骑车向西去学校查看高考成绩——在那个先填志愿后出分数的年代,“考上”这两个字,就意味着金榜题名。下午,我和父亲满载踏上归途,哥哥也迫不及待地带着喜讯赶来,在半路与我们相遇。原本我已走得有气无力,父亲也疲惫不堪,可哥哥那句“我考上了”,仿佛给我们注入了无形的力量。父亲的手忽然有了劲,我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我们父子三人没再多说什么,此时无声胜有声,每个人心里都涌动着同样的喜悦。油桶的碰撞声,此刻听来竟像欢庆的锣鼓;空气中飘荡的油香,也仿佛透出丝丝甜意。
哥哥的勤奋,是村里出了名的。我记忆中最深刻的画面,便是他在煤油灯下伏案苦读的身影。那时我们住在土坯房里,每当夜幕降临,哥哥总在昏黄的灯光下奋笔疾书,那个专注解题的侧影,永远定格在我的心里。
哥哥初一初二在村里的学校读书,离家很近,初三则要去两三公里外的镇上中学。那时家里还没有自行车,他每天步行上学,风雨无阻,格外辛苦。为了给瘦弱的他补充营养,母亲时常会给他冲一杯麦乳精,这在当时,已经是难得的滋补品了。在村里上学时,学校的英语教学力量薄弱,哥哥基础很差,初三时英语只考了二三十分。升入高中后,师资强了一些,他便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背单词,最后虽然中考英语只考了六十多分,仍以不错的总分考取了县中。
高中3年,哥哥住校,学习更加刻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如今金榜题名,实在不易。那时候,我们村几年也出不了一个大学生。记得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村主任和书记亲自上门祝贺。父亲拿出录取通知书,摸着上面烫金的校徽,手指一直在颤抖。
开学那天,父母带着我送哥哥去省城火车站。绿皮火车载着捆得方方正正的被褥和全家人的期望,缓缓向北驶去。后来,哥哥寄来了一张印着校园风景的明信片,成了我们全家最珍贵的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