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芳

山乡每一棵柿树，都像一家旅店，住着秋风，住着雨雪，住着日月，住着鸟儿，住着一个异乡打拼的游子，还住着一树温暖明亮的阳光。

下乡工作，走村串户，我经常见到山村房前屋后的柿树枝顶上，挂着零星的柿子，在北风里打着秋千，在光秃秃的枝头上或橙得明亮，或红得打眼。任凭风吹雨打，不坠不烂。

坐在乡民老宅门前晒太阳，和乡民谈心，不解地问乡民是何因。老人笑答：“人一半，天一半，树顶上摘不到的就留给雀子吃。”这话听着，就像一缕冬日暖阳照进心房，心头忽地温暖敞亮起来。

红红的柿子，就像火红的灯笼高高挂。柿树披一身阳光，开一身花，吊一树灯笼，等一群鸟儿。两三只鸟儿飞累了，或飞散了，或开小差了，或想偷懒了，就像树叶一样悄悄地飘落在柿树枝上，来一次短期的旅行。有清风吹，有白云飞，有柿子甜，有黄叶打秋千，还有阳光暖满身。从春风唱到夏雨，从秋霜叫到冬雪，在一棵树上小憩，得一枚红柿小食，嘴里甜得唱起歌儿。

冬天的山乡，最美最暖的是阳光。坐在空旷的小院里，暖暖的阳光洒落一片，身上镀满了金粉似的阳光，人也看着柔美祥和。山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也不觉得冷。几只雀儿腾空飞过，扑腾着翅膀，欢快地叫了几声，甚是悦耳。和村里的人东一句西一句聊着家常，心儿慢慢柔软起来。人们坐在同一条板凳上，说着体己的话，心也慢慢地贴近。

这层层包裹的心，不知是被纯朴村民的话说暖说软的，还是被满身的阳光晒暖晒软的。

周末，终于看见久违的阳光。在窗前晒被，金粉似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被子上。我倚在窗前，趴在温暖的被子上，就着这一床阳光慵懒地翻书。时光游移，看见阳光慢慢地从被子上走过，如一朵花，开在眉间鼻息里，开在心尖上。

乡下的宅子老了，年轻能干的母亲老了，她坐在墙角阳光下，慢慢地就被阳光晒软了，静静地打起盹儿。我看着母亲，心想，当我过一年老一岁，手指不再灵活，不再写字画画，不再跑步爬山，我就推开窗，让阳光照进来，满满地洒在窗前，抚摸旧书，晒软尘埃。

阳光每天都是新的，人每天也都是新的。如若阳光不进来，我就站到阳光下。如果阳光照不到，我就追着阳光跑。阳光一步步游走，我就一步步跟随，让阳光照进我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