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好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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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凉好读书

■钱国宏

我向来以为,读书一事,与季节大有干系。夏日炎炎,头脑昏沉,捧着书本,不过片刻便眼皮打架;冬日严寒,手指僵硬,翻页也觉困难。唯有春秋两季,天气和暖而不燥热,凉爽而不刺骨,最是读书的好时节。而秋又胜于春,春多困倦,秋则精神爽利。

家中书房的窗子朝南,午后阳光斜斜漫入,书桌上便铺展一方明亮。我常在这时候搬一把藤椅,泡一壶茶,拣一本书,消磨半日时光。茶无需名贵,寻常龙井即可;读什么书,全凭一时兴致:有时是古人的笔记,有时是域外的见闻,有时是文史题材的随笔集。清心寡欲地看,不带任何功利地读。

秋读之乐,首推其静。夏日蝉鸣聒耳,冬日寒风呼啸,皆扰人清思。秋天则不然。天高云淡,万籁俱寂,偶有落叶擦地之声,反添幽趣。这般寂静中,读书最易入神。前些日子读《红楼梦》,正值黄昏,四下无声。读到黛玉葬花一节,竟忘了时辰,待回过神来,天已擦黑,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画出几道白痕。作家张恨水说:“秋窗日午,小院无人,正宜读书。”读书这般讲究,其心境“于我心有戚戚焉”。

秋读之趣,率性自然。不必伏案挺身,不必正襟危坐,可倚可卧,可圈可点;看到妙处,不妨拍案叫绝;遇着不通处,尽可大骂荒唐。周日,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陶庵梦忆》。这书买了多年,一直搁置未读,下午无事,便取来翻阅。原是打算信手翻翻,不想竟读得入神。那些琐碎往事,酒楼茶肆,花鸟虫鱼,张岱写来都别有趣味。读到《西湖七月半》一篇,讲杭州人游湖的种种情状,尤觉生动。那些几百年前的人物,仿佛就在眼前晃动。窗外秋风掠过树梢,室内茶烟轻扬,恍惚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秋读之地,更宜户外。大学时,校园里有几棵老银杏,秋来一片金黄。常携书至此,坐在落叶堆中阅读。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书页上投下斑驳光影,常有银杏叶悄然飘落,夹在书页间,成了最天然的书签。这些树叶做的书签还夹在当年的课本里,偶尔翻见,便想起那段甜美的青葱岁月。如今,更爱寻一处开阔的林荫,周日携一册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踱至树下,清风拂面,四野空旷,气清目朗。循着书中的故事情节对生命展开哲学思考,竟觉得自己也“蜕变”成哲人,对人生价值与使命有了更深的思悟。

雨天读书,亦有风味。秋雨不似夏雨狂暴,多是绵绵细雨,敲在窗上沙沙作响。此时最好读些游记,随着文字神游四方。曾在初秋的一个雨日读《老残游记》,听雨声与书中大明湖的波声相应和,恍如置身画舫之中,看两岸芦苇摇曳。待雨停阖卷时,竟生出几分怅然——只恨这秋雨停得太早了……

静夜读书,尤为难得。秋夜凉爽,不必受蚊虫叮咬之苦。一盏台灯,一杯热茶,便是一个世界。万籁俱寂中,精力格外集中,那书便读得入脑、入心、入神,才一个时辰,厚厚一本《寻访中国古村镇》已读了小半。合上书,带着满满的收获睡去,连鼾声似乎都比往日高出了数分贝。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无一点尘。”与秋同读,沐时节之韵,持书守静;品阅读之趣,纵念致远;修心与修行共长,学识共品格齐升——这般光景、这般滋味、这般境界,岂非人生至美之爽事、快事、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