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毅

端午将近，超市的显眼位置，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粽子和咸鸭蛋。有熟悉的、知名的牌子，也有不那么熟悉、不那么知名的牌子。有意思的是，在人们的潜意识里，说起咸鸭蛋就会很自然地将它与高邮联系在一起，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思维定式。

当然，高邮不只有咸鸭蛋，还有一个有意思的老头儿——汪曾祺。

汪曾祺是沈从文先生的弟子，他有一支健笔，写得一手好文章。无论小说还是散文，皆有过人之处。尤其近些年来，他的散文深受不同行业、不同年龄层次的读者的喜爱。人们之所以爱他的文章，是因为他虽为名家，但写文章的时候从不端着。他会与你聊美食、聊回忆，会和你说“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 ”……这样的表达当真是太亲切了。读他的文字，仿佛是与一个相交了几十年的好朋友闲聊，不会有任何的拘束。

和门前的花和草说说话也好，向树上的鸟雀招招手也罢，都是挺有意思的事情。有时候，沉重的文字读多了，偶尔读一点这样的文字，会觉得别有情怀；无聊的文字读多了，读一点这样的文字，也会觉得特别有意思。事实上，汪曾祺老先生笔下的风景，我们也曾见过，甚至现在依然可以见到，只是我们常常忽略了它们。

以我家为例——端午前后，前院的石榴花开了，一片橙红，摇曳枝头，分列后院东西两侧的桃树、李树也都结了果，将熟未熟。桃树和李树所在的位置紧挨着围墙，树长高了，墙便挡不住了。其中有一株李树小半的树身翻越围墙，伸展到了院外，这笔墨与构图当是中国山水画独有的味道。远远望去，它好似有意留了一半风景在院墙之内，留了一半风景在院墙之外。

桃李树下，几只不安于清闲的鸡鸭从南边跑到北边，又从北边跑到南边，好似在玩闹，跑累了，就在槽里吃几粒谷子、几瓣青菜，在塑料盆里喝上两口水。白日当空，它们逐影而栖，若是雨天，它们则会找一个地方躲雨，这一点，与人并无二致。

这样的情形我小时候常见，却因为见得多了，反倒将它给忽略了，正应了一句俗语“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直到离开之后，我才忽然发现它的好，后来又读了汪曾祺老先生的文章，对故乡的认同感也就愈发深了。汪曾祺的散文里有多篇写到故乡高邮，写到高邮的美食、地名、风土人情，虽然仍是一贯的淡淡的笔调，但读者分明能品出其中蕴含的深深的情意。

汪曾祺老先生用一个故事、一个盆栽、一种声音，又或是一句闲言碎语，为日渐惫懒的我们留住了点点诗意。每逢端午将近，吃着咸鸭蛋，我就会想起高邮，想起出生于高邮的他和他笔下的文字，与之有关的人和事忽然就闯入了心头。这种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