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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理想归乡的元气之旅
——读《把路移到荒野上》有感
■ 胡胜盼
《把路移到荒野上》
刘亮程 著
浙江教育出版社
作家蒋子丹说:“刘亮程散文中透出的那种从容优雅的自信,是多少现代人已经久违了、陌生了、熬长了黑夜搔短了白头也找不回来的大才华。”翻读刘亮程散文集《把路移到荒野上》,始信此言不虚。
荒野之上,草木虫鸟皆可成为精神世界的媒介。这部散文集精选刘亮程近40年创作生涯中的经典作品,以“荒野”“路”“我”三个维度编织文本脉络。选篇既涵盖《一个人的村庄》《寒风吹彻》等代表作,也收录多篇深具文学价值的冷门佳作。这些文字凝结着作者对故土的深切眷恋,日常经验与生命哲思的凝练结晶中,处处可见万物共生共荣的生态哲学思考。
荒野之美是未经雕琢的原生之美,地理的屏障将其隔绝于人类文明之外。荒野就像是一扇巨大的“门”,永远不会完全向人类敞开。“村庄四周是无垠的荒野,尽头是另外的村庄和荒野。人的去处大都在人一生里,人咋走也还没走出这一辈子。”在作者的文字中,荒野不仅仅是一个地理概念,更是一种精神象征,代表着对生命坚韧不拔的态度和对自然深切的爱。
在刘亮程的文学宇宙中,所有生命形态都保持着与自然不言自明的默契。他认为:“我从草木身上得到的只是一些人的道理,并不是草木的道理。我自以为弄懂了它们,其实我弄懂了我自己。我不懂它们。”因此,他笔下的狗和驴、树上的鸟、忙碌的蚂蚁、荒野里的虫子和忽然盛开的花,都有了开口说话的权利。作者以消解人类中心主义的叙事姿态,让寓言外壳包裹着对生命本质的叩问。
在刘亮程的心里,始终有一个落叶归根的情结,认为故乡是人们心灵的最后归宿。最是故乡情,外面的风景再美,都不及故乡的一把尘土。即便时过境迁,万物变幻,他仍然不忘这片故土、这座村庄;即便那里变得荒凉不堪,他的心里仍有一颗种子,正在复苏,正在萌芽。这份对故土的执着守望,化作时光褶皱里的温柔宣言:“在时间经过这个小村庄时,我帮了时间的忙,让该变的一切都有了变迁。我老的时候,我会说,我是在时光中活老的。”
这部散文集最动人的力量,在于将荒野转化为精神原乡。作者以诗性笔触描绘的并非死寂之地,而是生机涌动的世界:《荒野从没埋掉一个人》中,远行者与归来者共同编织着生命的经纬;《走着走着剩下我一个人》里,黑暗不再是恐惧的渊薮,而是与光明同构的生命真相。正如书中所言:“心地才是最远的荒地,很少有人一辈子种好它。”但只要葆有对抗虚无的勇气,回归自然聆听万物,我们终将在孤独中与自己和解。
刘亮程将对生活的理解升华为美学命题:“美学之为美学,最主要的就在于它思考与探索一种理想的生存状态。”如今,《把路移到荒野上》如同澄明的镜子,照见人与土地的和鸣,万物共生的韵律,以及心灵与自然的永恒对话。这种返璞归真的智慧,恰似暗夜中的星光,指引着每个寻找精神原乡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