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走了几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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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走了几千回

■滕家庆

从家里走到学校,从小学一年级走到初中毕业,从7岁走到15岁,一天来回4次。算起来,在那条路上来来回回,我们走了七八千回。直到现在,那条路上哪里有道坎,哪里有丛草,哪棵树上有个喜鹊窝,还是清清楚楚就在眼前。

出门沿着北三圩向西走,到了圩西头向南转,由北向南过大岸,到了二圩头再向西,经过七东生产队就到学校了。

从家走到北三圩西头的这段路有3种走法。

一是穿圩走。北三圩30多户人家,一家一户,座前座后,错落有致。家前屋后种两棵桃树、枣树,哪家少了桃子枣子,不用问肯定进了我们的肚里。空地上,这儿几只鸡“咕咕咕”,那儿几只鹅“嘎嘎嘎”,还有小狗“汪汪汪”。我们遇见了,赶一阵鸡鹅,追一会儿小狗。

二是走圩前的小河水路。我们都会撑船,到了太阳当顶燎、知了枝头闹的时候,我们就走水路。圩前的小河,两岸柳树槐树榆树,绿树成荫。河里菱盘荷叶,荷花莲蓬。我们撑着河里的罱泥小船,头上顶张荷叶,嘴里嚼着生菱。小船优哉游哉,我们嘻嘻哈哈。

三是走河前农田间的田埂,田埂横穿田间,路近。现在回想当年上学,留在记忆中最多的是沿路的各种好玩和刻骨铭心的肚子饿。早上两碗浪打浪的稀粥,根本不顶饿,到了中午回家,我们饿得前胸贴后背,除了脚在田埂上拖行的“嚓嚓嚓”便没有了其他的声音。那时的我们在捡麦穗、捡稻穗的时候,都特别较真。

从北三圩西头过大岸,只有一条路。大岸沿边没有人家,小树多,大树少,除了一片桑叶,就是一片寂寞。每每过大岸,我们几个总是抱团而行。有次走着走着,听见歪脖子槐树那边的桑叶丛里有嗤啦的声音,踮起脚看,一个白点晃晃悠悠。走近一看,有个头扎白毛巾的人在打桑叶。我们大喊:“大胆小偷,大白天敢偷桑叶!”白毛巾吓了一跳,见我们几个毛孩子,故作镇静地说:“不是偷,是买。”我们要他和我们一起到生产队去,那人拔脚就跑。

过了大岸就到了二圩头。二圩头有条石铺路,三四百米长,在我们眼里是一条繁华的街道。沿街剃头店、杂货店、副食店、小面馆、水果摊、肉铺啥都有。每每到了二圩头我们就来了劲头。

姜师傅头大头发少,在街口开了一个剃头店。小店靠墙根一排十几个暖水瓶总是灌得满满的,人来了,自己倒一大碗开水,“咕咚咕咚”就喝。我们经过时,姜师傅也喊:“进来喝碗水。” 街中间是水果店和肉铺。开水果店的小玉珍,身子小巧,看不出多大岁数,温温柔柔的。我们想吃橘子又没有钱,小玉珍给我们一人一个,说是落市的橘子,不要钱。开肉铺的单老虎人高马大,喜欢无端大笑。我们瞎喊:“单老虎,笑面虎,一斤肉只有九两五。” 单老虎回应我们,在门口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少一不罚五,不是单老虎。我的同学敏子是中医世家,家里在二圩头开了一间中药铺。她的父亲王先生诊病时,一边号脉,一边和病人家长里短,眼里全是慈爱。我喜欢把家里的甲鱼骨,树上的知了壳,锅堂门口的地鳖虫拿到王先生的中药铺里换零钱,借机去找敏子。说来也怪,再顽皮的我们,进了王先生的中药铺也会安静下来。

在二圩头时间玩大了,到了点还没到家,大人跑到二圩头,叨叨着:“就晓得疯玩。”拎着我们的耳朵就回。我们回嘴:“不是疯玩,我们已经晓得姜师傅人缘好,单老虎讲诚信,小玉珍很友善,王先生家最安静了。”

我们都在走路,走的路并不都是一直向前的,会在一段时间,在某个地方反反复复地来回。也许,正是那样的来来回回,后来才会不愁没有可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