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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冬日“放学路”
■ 马雪芳
50多年前,我在村里的狄巷小学上学。冬日,我最喜欢走放晚学的“放学路”。
那是一条自由的路。我们村主要种植3种作物:麦子、油菜、水稻。冬日里,田里除了一小部分油菜,其他都是麦子,且那时“麦”色遥看近却无,因此我们的“放学路”十分宽广。我们不走正规的道路,喜欢走在麦田里。“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数学公理,我们早就知道了。放学后,我们穿过一丘丘麦田,跨过一条条小沟,原本要走3刻钟才能到家,这样径直走回家只需20分钟。这时,我往往会遇见奶奶,她多半在砖场上收晒了一天的芋艿、山芋、南瓜等,将它们装在竹编畚箕里再端回厢房。见我这么早就到家了,她停下手里的活,看看我说:“阿四,你又着(走的方言)麦田了,看看你的鞋子。”我低头,只见两只鞋子全没了本色,满是尘土,便向奶奶保证:“奶奶,明天我不着麦田了。”可到了第二天,依然如此——着麦田,让人浑身舒坦。
一个人着麦田的时候很少,多的是小伙伴结伴同行,其中插曲也多。一个伙伴走着走着,有意把一只脚往另一个伙伴前一伸,走在前面的人被绊倒,后面的伙伴也刹不住身子,跟着跌倒,一队人全都滚成一堆。最后,大家爬起来,对着“肇事者”群起攻之,“肇事者”连连讨饶——大家不是真揍,不过用手指刮刮他的鼻子、松松他的裤带而已。还有一个伙伴走着走着,突然弯腰捡起一个东西,笑着说:“今天额角头亮了,是一块紫铜。”说着就往裤袋里装。大伙一听,心想这可以卖几角钱呢,就羡慕地叫他掏出来让大家瞧瞧,那个伙伴却说啥也不愿意。于是大家把他按在田里,几个人揪住他的胳膊,另一个人伸手往他的裤袋里掏,结果什么也没有——原来他在戏耍大家呢。
那是一条快乐的路。那时的冬天比现在冷得多,一过立冬,沟渠、小河开始结薄冰,再过一段日子,沟渠里的冰就从水面结到渠底了。这时候我和伙伴便不着麦田了,而跑到沟渠边在冰面上滑冰。我们用力将伙伴推到坡面的顶端,然后突然松手,他就在冰面上“嗖”地滑行出去,能滑10多米远。我们还让一个人推着一群人滑行。那个人用断砖在冰面上砸两个坑,两只脚紧紧地踩在坑里,用尽吃奶的力气把我们往前推,我们“刺溜”竟滑动了30多米,高兴得嗷嗷大叫。为什么人多了,反而滑行得更远了?当时我想不通,直至后来学了牛顿第二定律,我才明白力与物体的质量有关。一路滑行到家,身上、书包上染了许多尘土,免不了又被奶奶数落一顿,只得多挑半篮子猪草将功赎罪。
那是一条收获的路。麦田附近的村子后面有好几片竹园,我们常去那里晃悠。一个竹园里往往有棵较大的枸杞树,树上结着已被太阳晒干、被西风吹干的枸杞子,让我们摘得精光。我们还爬到竹园里的楝树、榉树、朴树上,摘栖在枝条上的一粒粒螳螂子。我们将干了的枸杞子和螳螂子卖给小镇上的中药店,一个冬天可以收获两三块钱呢。我们还着麦田去队里堆放垃圾的河滩,冬天河水退了一二尺,在河滩边上能捡到不少铜丝、铁块、铝皮、碎玻璃等。积攒一个星期后,又能去小镇上的废品回收站卖几角钱,买学习用品就不用向父母开口了。
冬日“放学路”,一辈子难忘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