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详情
金色的柴垛
■马雪芳
1981年7月我师范毕业,9月被分配到距家步行一个半小时的乡村小学——刘庄小学,任教三年级的全部课程。当年11月,林校长、大队书记与学校南面第七生产队的根生队长商量,把生产队的一间会计室腾出来给我做宿舍,会计暂时在自己家里算账。我的“家”就安顿在会计室里了。
会计室里有个小灶头,是生产队大忙时社员开夜工烧饭吃用的。林校长替我着想,认为我在煤炉上做饭不太方便,如果在灶头上做饭就方便多了。一天上午第二节课下课,我刚走出教室,林校长就迎上来把他的想法与我说了。我发出疑问:柴草在哪里呢?林校长说:“等会儿一放午饭学,就和你去根生队长家。”
中午,林校长领了我来到根生队长家,待听了林校长的来意后,根生队长干脆地应下:“这是小事情,我吃了饭就和社员在马老师住的会计室场上打柴垛。马老师,以后有需要我们队里的小物事(东西),你只管与我讲。”
下午我在教室里上《爬山虎的脚》一课。学生做作业时,我透过教室的窗户,看到会计室门前的场上有一个人在打柴垛,已经有半人多高了,还有一个人挑着金黄的新稻柴,扁担颤悠颤悠地往柴垛方向走去。啊,打柴垛的正是根生队长。只见根生队长人在柴垛上,弯着腰,将手里捧着的柴往已经成圆形的柴垛上码。根生队长的身子在柴垛上尽量探出去,看一看柴头后,再用右手把柴头拍进一些,我似乎听到了他的手与柴头接触时发出的“噗噗”声音。这时,我发觉我的眼睛越来越模糊了,我下意识地用手指抹了一下眼睛。
那天放晚学,我来到宿舍前的场上,眼前是一个直径约两米半、高约三米的金黄柴垛,柴垛的顶上码成了一只“柴帽子”,这样下雨时雨水就会顺着“帽子”往下流了。看着眼前的这个“作品”似的大柴垛,吸着从这个大柴垛发出的桂花似的清香,一股暖流立即涌满了我的全身。我正掏了钥匙开宿舍门上的锁,后面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转身看,竟是根生队长。
“马老师,这个柴垛是队里最好的稻柴,以后你只管烧饭、烧菜。只是我教你,你拔柴,要一圈一圈拔,不能只拔一个地方的,否则柴垛要倒翻的。”说着根生队长用手比划着朝柴垛走了一圈,现场指导我拔柴垛。“好,队长,我会了。谢谢队长,谢谢队长!”我说话时,有点断断续续了,眼里早噙满了泪水。我要根生队长屋里坐一坐,根生队长却说:“不了,马老师,今天社员开夜工脱粒,我要去派工了。”说完,根生队长已“咚咚”地走出三丈路了。望着根生队长远去的背影,我的眼泪终于往下“簌簌”掉了。
因我在刘庄小学教学成绩比较突出,工作第三年就被调往离家较近的另一所完小任教导主任了,离开时根生队长给我打的柴垛还有半个。那年8月30日,我在刘庄小学做好了移交手续后,坚持去与根生队长打个招呼。根生队长得知我要离开刘庄小学了,用粗糙的大手拉住了我的手久久不松,说以后有机会去他们队里看看。我一边说“要的”,一边把两包青岛“前门”香烟塞进根生队长的袋子里。待根生队长醒悟过来,要还我香烟时,我逃也似地与他相距三四米远了。
每年晚稻收割的时候,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刚参加工作时那个根生队长给我打的大柴垛,金黄、桂花似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