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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桂花开得晚
■ 刘少勤
10月中旬,歌手刀郎在南京开演唱会,再度激情唱响《2002年的第一场雪》,让人热血沸腾。相比“2002年的第一场雪”,2024年的桂花也开得比以往更晚一些。
“千岩一尺璧,八月十五夕。清露堕桂花,白鸟舞虚碧。”人们多是在丹桂飘香中欢度中秋佳节的。而今年,南京的桂花初开于国庆,盛放于重阳,满城的桂花给这两个节日带来了更多喜庆和祥瑞。10月下旬,学生们已经换上了秋季校服,校园里依旧桂花飘香。
对于桂花迟开现象,不少人在朋友圈里“揭秘”,比较一致的观点是,今年夏天持续干旱、高温,桂树在特殊环境下进行自我保护、休养生息,一旦条件适宜就“桂花成实向秋荣”,应和人们的千呼万唤。我不想探究其中奥妙,更不愿联想世事万物这规律、那道理,只是单纯地认为万物均应自然而然。
前些天,老家的方老师陪师母来南京,第一站就直奔我家。一见面,方老师和师母就递给我一袋青菜萝卜和一个小纸包,说是我哥嫂给我的礼物。我一层层打开纸包,一撮金黄的桂花出现在眼前,花朵簇拥着,花蕊还鲜活,张着“笑脸”,吐着芬芳。临出发时,方老师去我大哥家,问有无物品捎带给我。大嫂说老小喜欢老家的青菜萝卜,立马去了菜地。大哥到桂树下撸了一大把桂花,用纸包好,交给方老师,说这是老小的最爱。父母走了,这些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哥嫂深深牵挂着我。想到这,我双手捧起那撮桂花,久久端详,狠狠吸嗅,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老家门前有棵桂树,树龄已有100多年,历尽岁月沧桑,父亲说这是爷爷年轻时栽下的。这棵桂树早已成为家里的长辈,不管身在他乡的哪个角落,我们都对它深深眷恋。在海岛当兵时,我给家里写信或打电话,每次都不忘问一声“桂花树长得好吗”;8月没到,我就惦念着桂花开了没有;每逢花开,来电明显变频繁,母亲告诉我整个村子都香喷喷的,不少人还绕道过来看看,坐在树下唠嗑,她成天忙着端茶送水。面对无垠海水,我多少次梦回母亲身边、桂花树下,但我一直守着海岛、我的新家。
那年料理完父亲的后事,正好是中秋节。山村夜晚,月光皎洁,母亲带着我们呆呆坐在桂树下,想着父亲正孤身躺在后山,月圆人缺,我们谁也没说一句话。调皮的小猫在桂树枝头跳跃,桂花如我眼泪扑簌簌掉落。前年劳动节,母亲去世,我们将灵柩安放在桂花树下,伞状树冠最后一次呵护着母亲,为她遮挡山风和晨露。夜里,我在树下为母亲守灵,一阵阵风过,灵前烛火摇曳,老桂如诉如泣。清晨,我捧着母亲遗像,领着灵车驶出小山村,不知身后的老桂树是否如我一般无声悲泣。
清明节回家,老桂树吐出新芽迎接我。侄儿侄女们都到城里安家立业,只有哥嫂守在小山村,几栋楼房错落分布,屋后松涛阵阵,门前老桂静静伫立,路口小桥流水。我有点麻木,没有感受到亲切和美好,想着若干年后这里的景象,心里一阵阵发紧。
得知我好久都没回老家了,师母说我该回去看看,今年变化不小。老家实施退林还耕,很多杂树林被清除,开垦为一块块田地,由种粮大户承包耕种。她说,你家门前就是一大片开阔地,桂树在地边长得威风。方老师说,市里启动名木保护,将散落在村落的古树名木登记造册。“你家桂树是746号,树龄是我年龄两倍多呢!”他还说,我家屋后那座大山被浙江一家公司租下,明年统一栽种油茶,村子里闲置的房子也要开发民宿。难怪,每次跟哥哥通电话,他都神秘地说:“老小你回来看看吧,会让你惊喜呢!”
第二天,我准备陪方老师和师母逛逛公园,晚上请在南京的同学一起聚聚。方老师想看看几个学生,瞅瞅他们都在忙些什么。我跟当年班上学霸海潮联系,他微信回复正参加研讨,晚上拜见方老师。我想跟一个在部队任职的同学联系,方老师说不能打扰。“去看看李兴旺吧!”方老师点名了。
兴旺职校毕业后在南京搞家装,后又开了家具公司。“不打电话,直接过去瞧瞧。”到了公司,门口保安说李总上午外出了。不一会,兴旺来电话,说一大早喜鹊就喳喳叫呢,他在上海拜访客户,下午赶回,请同事陪我们在公司看看。
进入公司,院内几棵桂树高大挺拔,花坠枝头、花香浓郁。他的同事介绍,前几年公司产品出口受阻,差点倒闭,现在总公司和两家分公司又忙活起来了。他敬佩李兴旺,再多再大的困难都没裁减一个员工。
晚上,师生在李兴旺的公司相聚。桂花树下,把酒言欢,我们聊读书时的趣闻轶事,说小时候的鸡零狗碎,叹生活酸甜苦辣。微醺中,兴旺唱起了《少年壮志不言愁》,我们也跟着吼起来,师母流泪了。回想当年,我们这帮毛头小子在山村学校唱着这首歌,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