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优

夜半，渴醒。我像龟裂的土地等待一场沛然而至的雨水，焦渴的双唇在梦中卷成喇叭状，向茫茫夜空发出殷殷呼唤。

沙啦沙啦！沙啦沙啦！果然，夜雨应声而至，轻歌曼舞，演绎一曲温柔而舒缓的小夜曲。推开卧室的门，凉风拂面，花香盈怀。一开始，我以为是幻觉，不由得深嗅一口。是桂花！浓郁的桂花香就这样闯进鼻腔。

卧室的窗户半开着，朦胧中，凉风和桂香如故人般幽幽来到身边，令我顿时有了小小的欢喜安宁。

“美是邂逅所得。”此刻，我对这句话忽然有了深深的体悟。今年天旱，从南到北，烈日灼灼，罕见的高温考验着万事万物的耐心。立秋之后，许多地方气温依然在38度左右徘徊。处暑，白露，秋分，节气一个推着一个，转眼寒露已过。朋友圈中不时有人感慨：秋将尽，却不闻桂花香。有人说，登山临水，终是寻到了几株桂花，却没有花香。难道久旱无甘霖，桂花也学会了拒绝？拒绝开放，拒绝吐露芬芳？秋天的主角——香动山川的桂花迟迟不露面，这样的秋天，怎么说都是令人遗憾的。

我与桂花有一段段想忘也不能忘的记忆。那一次，我在公交车上看到一位姑娘抱着一大束金桂，一簇一簇，整个车厢香气氤氲；那一回，在抚琴大道旁，我见几个女子在簌簌花雨中扫花做香囊；那一夜，月光之下，滨江河畔，我在一棵开满米粒样白朵的桂树下久久徘徊；那一年，我第一次采花酿酒，摘回来的桂花放在白瓷盘里，忽而有了瓷的光泽莹润……

今秋，我为疾所困，日日盘桓于医院，在消毒水的味道中早已忘记了桂花的气息，而流水的弦歌、白云的曼舞也成了遥远的记忆。美丽的秋天似乎弃我而去了。没想到，寒露之后，在熟悉的小城，在寂静的凉夜，我与桂花竟不期而遇，它用所有的香，毫无保留地拥抱了我，浸润了我。

我不由得走向窗边，探出身子。沙沙声中，桂花的香，涟漪一样，一浪接一浪，桂香灼灼似旧年。夜雨之中，灯光之下，桂树楚楚而立，巨大的树冠静默成悬停的青云。它的怀里一定紧紧抱着无数璀璨的星星。那些苍穹中的光点如跳跃的精灵，孕育着香，吐露着香。看不见的香从每一枚叶片下，从每一根枝丫上，从每一个缝隙中，迎着夜雨升腾而上，飘飘悠悠。此刻，雨是香的了，夜是香的了，眼睛、鼻子和心，随之香起来。

一切安排自有深意。听起来有些玄虚，但事实正是如此。季节不会撒谎，桂花不会爽约。有些花儿开得迟一点，有些期望没有如约而至，不要急，是花总要开的。要相信，有些美好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