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翅膀

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哦!

我知道了
上一期 下一期

内容详情
返回该版首页

透明的翅膀

■ 王优

前不久,我偶然翻开《秋园》这本小说,看完深受触动。这是一本巴掌大的小书,也是一本女儿向母亲致敬的小书。

作者杨本芬的写作场景,也让人印象深刻。由阳台改建成的厨房,不过5平方米的小小空间,除了水池、灶台和料理台,连一张桌子都放不下。每天忙完一日三餐,60多岁的她就坐在矮凳上,以高凳为桌,在一沓白纸上开始写关于自己母亲的故事。那一边,“洗净的青菜晾在篮子里,灶头炖着肉,汤在炉子上滚沸,抽油烟机在轰鸣”。

在《秋园》中,我读到的是两代女性生生不息的坚韧,感受到的是阅读和写作带给人的巨大力量。读完全书,阳光透过窗棂将光斑落在书页上。光影交错间,文字仿若潭水里的游鱼,影布石上,空灵静谧。

杨本芬曾不无遗憾地说,自己一生都渴望读书学习,但这个心愿始终没能很好地实现。作者的经历让我联想到自己的小时候,我或许比作者要更加幸运一些。

我从小酷爱阅读,这来自祖父潜移默化的影响。闲暇时,祖父膝盖上总是摆着一本书。听父亲说,祖父本是乡村教师,肚子里有些墨水,字写得极好,还做过文书。后来,生活有了变故,他改做裁缝,在裁裁剪剪中连缀缝补破碎艰难的日子。最终回归农人本分,与泥土打交道,同庄稼相厮守。劳作之余,他粗糙的手捧起泛黄的书。简陋的瓦屋里,靠近大门的椅子上,捧着书的祖父安安静静,仿佛一幅静物画。

我常常被这一场景打动。不知道书里究竟有怎样神奇的世界,让祖父的面容如此沉静,以至于全然忘却了现实的疲惫烦恼。这样的好奇吸引着我,引导我走近祖父,走进祖父的闲书。

祖父读书很慢,一本书常要看很长时间。他爱坐在客堂的竹制凉椅上,无论冬夏。冬天常垫一棉垫或是旧衣,椅下搁一火盆;夏天便执一把蒲扇,偶尔摇摇,驱赶嘤嘤细蚊与炎炎暑气。有时,他会在凉椅上睡过去,仰头,微张着嘴,鼾声渐起。书横于腹上,间或滑落于地。

这些书基本上是借来的。传来传去,厚书被翻得越来越厚,越来越旧,有些已经残缺,祖父依然爱不释手。有时候,看了上部没下部,祖父会和我讲书里的某个情节,推测接下来故事的走向。无论我编造出怎样的情节,祖父总是颔首点头:“嗯,有可能。”当我说出对某个人物的看法,祖父常不置可否,只微微一笑,细细听我诉说稚嫩而鲜明的爱憎。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这样的道理,多年之后我才明白。这些书为我打开了另一扇窗,一点点丰富着我贫瘠的童年和想象。

那时候,可读的书非常有限。一切可看之物,课本,杂志,连环画,甚至家里包面条的一小张旧报纸,于我而言都是宝贝,总要翻来覆去地看。我常常借书来读,借来的书,要飞快看完,在规定的时间内归还。借来的书,读得认真,记得也牢。对某些词句特别喜欢,我就模仿着用,作文自然写得好。我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作范文在课堂上念,那时我快乐得如飞鸟投林,游鱼入海。

长大后,有一段时间我渐渐远离了书籍,揽镜自照,方觉内心荒芜而潦草。于是重拾书本,回归阅读,在文字中寻求安静与力量。一个静谧的午后,我偶然看见一个女孩坐在校园的树下阅读。阳光暖融融的,黄葛树的嫩叶鲜得滴水,小雀子叽叽喳喳,跃来跃去。她捧着书本,微微低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在我的眼中,那个捧着书本专注阅读的女孩,好像在一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文字成为她透明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