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海群

犹记年少时，春花烂漫的时节，我和三五个小伙伴牵着亲手制作的各式风筝，赶集似的聚拢来，在乡村的田野里疯跑，刚刚解冻的泥土弄脏了妈妈新做的黑绒布暖鞋也浑然不知。欢声笑语撞破了蓝天，缠住了白云，也擦亮了晚霞。弟弟颠颠地跟在我后面，一起狂欢。

蓬勃、灿烂的油菜花铺天盖地地开了。“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杨万里这句诗说的是黄蝴蝶飞入金灿灿的油菜花里，孩子们难以寻觅。其实，金黄的蜜蜂才是油菜地的常客。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它们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嘤嘤嗡嗡”地穿梭在菜花丛中，忙着采蜜。薄薄的膜翅急速地扇动着，似乎在为自己的哼唱得意地打着节拍。那时我常常在想，这么多蜜蜂是从哪儿来的呢？

一天中午我放学回家，在屋前，一幕景象吸引了我。那个时候家里都是土坯房子，土墙里里外外有些小洞，洞的附近有许多蜜蜂绕来绕去地飞。这些洞莫非就是蜜蜂越冬的家？我凑近小洞仔细瞧，果然看见一只只蜜蜂爬到洞口，膝状的触角前后摆动着，瞪着椭圆形的黑水晶似的大眼睛，两侧的羽翼奋力剐蹭洞壁，挣扎着挪到洞口，便“呼”的一下飞出去，悠悠然、喜滋滋地飞向金灿灿的油菜花丛中。

我突发奇想：能不能养几只蜜蜂为我酿蜜？随后，我找来一只空酒瓶，掰了一小截芦苇秆，走到土墙边，用芦苇秆小心翼翼地掏小洞，待蜜蜂爬到洞口时迅速将酒瓶口对准它们。这样一个洞里能掏好几只，这个洞掏完了再掏另一个。不多时，酒瓶里就成了蜜蜂的舞场。我掐了几朵油菜花放到瓶子里，还倒了点水，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了些碎破布，卷成一团塞住瓶口，心想：蜜蜂这下有吃有喝，就能为我酿蜜了。为了不让弟弟发现蜜蜂酒瓶，晚上我把它藏在床底下靠墙的旮旯里。

第二天下午放学归来，当我满怀兴奋地从床底拎出酒瓶，拔出碎破布准备喂食时，我呆住了。原先在瓶子里嗡嗡作响的蜜蜂已经偃旗息鼓，一动不动了。

再长大一点，我从资料中得知，中华蜜蜂是东方蜜蜂的一个亚种，别称中蜂、土蜂等，是我国独有的蜜蜂品种，在东南沿海到青藏高原均有分布。2006年，中华蜜蜂被列入我国《国家级畜禽遗传资源保护名录》。由于滥施农药、环境污染以及引进西方蜜蜂等原因，当前中华蜜蜂的生存已受到威胁，而与之有关的整个植物共生生态系统也会受到影响。为了让人们了解蜜蜂和其他传粉动物对人类生活的重要性，2017年12月，联合国粮农组织将5月20日确立为“世界蜜蜂日”。

后来读到唐代诗人罗隐的《蜂》，我心中更是感慨：“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每念及此，我就为自己之前闷死蜜蜂的事愧疚不已。

数十个春天过去，苏北的油菜花又满滩遍野地开了，蜜蜂们成群结队地盘旋于花间采蜜。它们辛勤劳作酿制的花蜜，经由养蜂人之手来到人们的餐桌，那清甜滋味也让我仿佛置身于绿水青山中，再次看见那在百花丛中穿梭的“甜蜜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