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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味螺蛳千般趣
■徐新
“一味螺蛳千般趣,美味佳酿均不及。”又到美啖田螺的最好时令了。清明前后,正是河塘田螺肉质最为肥美的季节。
汪曾祺先生在《故乡的食物》一文中说:“我们家乡清明吃螺蛳,谓可以明目。用五香煮熟螺蛳,分给孩子,一人半碗,由他们自己用竹签挑着吃。”田螺,一年四季都能吃,但是清明前后的螺肉最美味。春日暖阳下,水草丰盛起来,清明前后的雨水使水里的微生物变得丰富了,这些都为田螺的活动和生长提供了优渥的条件。俗语云:过冬的田螺遇春水——扬眉吐气,此时,瘦了一冬的田螺最为鲜活。而清明之后过一段时间,螺蛳开始孕育小宝宝,一口吸食下去,满嘴小螺蛳壳,味道也大不如前。
我自幼生活在农村,周边河塘、稻田纵横,自然是田螺的聚集之地。田螺素有“盘中明珠”之称,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餐桌上的一盘田螺足以让我们大快朵颐、心满意足了。所以下水摸田螺,是伙伴们必备的技能。一场春雨后,田螺纷纷集群蠕动,我们就拎着竹篓,来到稻田边,卷起裤腿,弯下腰,将双手伸到水田里随便摸上一阵,一把田螺就到手了。或者顺着人们洗菜淘米的水桥阶梯往下走,探出手在水中石阶的侧面或底部顺势摸过去,一排田螺尽在手中,时间不长,小竹篓里面也装满了。
田螺烹调前,要用清水反复清洗外壳,还需要在清水中漂养一两天,直至田螺体内的泥沙、污物全部排净为止。田螺养净后,用钳子剪去螺尾洗净后烹炒,不然无法啜吃。据说美食家苏东坡不会吮吸田螺,他用尽内力却无法吮出螺肉,只好用针挑着吃,故留下了“东坡食螺——慢慢挑”的趣话。
烹食田螺方法众多,可以炒、煮,也可以将田螺煮熟后,挑出螺肉或拌或炒或炝,而酱爆田螺以其方法简单、色香味浓深得青睐。起油锅后,将洗净的田螺倒入锅中,挥动铲子上下翻炒,颇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气势,随后放入姜片、料酒、葱花、糖、酱油等佐料,加适量清水即可。五六分钟后,香味从锅盖的缝隙间飘出来,待覆在田螺肉上的片盖脱落了,就可以起锅了。火候得把握好,煮得太久,肉老了,鲜味没了。那时候,我们除了津津有味地把田螺吃完,就连汤汁都用来下饭了,现在想来还口齿生津。
吃田螺肉也是一个技术活,但是老饕们吸食田螺的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他们轻轻捏起一只田螺置于唇齿之间,嘴唇迎上裹住田螺口,轻轻一嘬,鲜美的螺肉带着汤汁应声入口,在咀嚼紧致的螺肉时,也享受着吸食本身带来的乐趣。偶有螺肉不听话,他们用筷子头将螺肉往里面挤,然后对准螺蛳口用力一嘬,螺肉便乖乖出来了。我们小时候没有掌握嘬的要领,而且气力不够,所以常用牙签等尖头之物刺入螺身挑着吃,但是并不影响我们吃田螺的兴趣。
田螺是家常小菜,尤其在当时的困顿年代,更是百姓餐桌的一道至味。如今,丰富的美食依然难挡人们吃田螺的热情,酱爆田螺也成了夜宵下酒的“网红”,“香螺酌美酒,枯蚌借兰肴”的场景比比皆是。明代诗人伦文叙有诗云:“炒螺奇香隔巷闻,羡煞神仙下凡尘。田园风味一小菜,远胜珍馐满席陈。”乡间田螺充满人间烟火气,早就征服了人们的味蕾。其实,吃田螺不在乎肉多肉少,一嘬一咬一嚼一喝之间,不仅品到舌尖上的美味,也体验到恬淡生活的滋味,平凡的生活也在瞬间灿然美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