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晨

院前的柳树抽丝了，燕子趁着东风来到屋檐下呢喃细语，似乎在向人们报着信——春被我们衔回来了。看到此景，我总会想起我的小学语文老师燕东峰。

在我三年级下半学期时，我由乡里的溪桥小学转到市里的泰师附小。正是这种机缘，我遇到了燕老师。第一堂课上，他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字，转过身说：“同学们，我叫燕东峰。东风起了，燕子就来了，很好记。跟着我读。燕——东——峰，预备起。”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有老师这样颇有仪式感地介绍自己，很是好奇，便跟着别的同学用尽了全身力气喊：“燕——东——峰，预备起。”燕老师也没生气：“你们这些小鬼头，预备起不要念，念我名字就行。”放学后，总有同学会肆无忌惮地撒着欢：“燕东风，预备起，东风起了，燕子就来了。”由于燕老师形象的比喻，我一直把“燕东风”当成了他的名字。

相处一段时间后，我才开始认真打量燕老师。他三十上下，浓眉大眼，讲课抑扬顿挫，举手投足间总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无论学生成绩好坏，调皮与否，他都不会大声训斥，而是叫到一旁耐心开导。

燕老师也教毛笔字课。他说：“字如其人，是你们将来做人做事的脸面。”他还说写字讲究一个正字，就是坐得正，握笔正，人心正。说完，他在黑板上的米字格里写了起来，只见他的字蚕头燕尾、飘逸潇洒，我跟着他的手势反复划拉着，却不尽如人意。我是农村来的孩子，基础相较于其他同学弱一些，他也看出了我的难堪。那节课上，他攥着我的手写了整整一页字。课后，他还送了我一瓶“一得阁”墨汁，叮嘱我写字急不得，慢慢来总会好的。后来，我的字没多少长进，他说的“三个正”倒让我终身受用。

倘若燕老师只教我如何写字，我是不会佩服他的。当时，班里有股不好的风气，城里孩子看不起乡下孩子，时常骂我们“土包子”，我这种乡下孩子很难融入进去。燕老师便让我参加集体活动，比如出板报、做小值日、倒垃圾等。

有一次，燕老师在班里特意把这事提了出来，说：“脏活累活，谁都不想干，你们看人家戴晨都坚持干一个月了。他品质很好，你们是不如他的。”燕老师的话给了我莫大的鼓舞，让“孤立无援”的我有了依靠，不惧他人口舌。

除此之外，燕老师知道我是爷爷奶奶拉扯大的，很不容易。那时，班级里订牛奶，燕老师订了牛奶后，专门塞给我两包，摸着我的头说好好长身体。

后来，我慢慢长大，离开了学校，离开了那个城市。二十多年来，我多少次回味起与燕老师相处的时光，那种朴实而纯粹的师生情，总让我情不能自已。更重要的是，他像一盏灯一样，教会了我如何做人做事，让我心中有爱有光。

每年燕子趁着东风来的时候，我都会不自觉地想起燕东峰老师。心想着，那些不辞辛劳的燕子，叫醒了春天，也唤醒了一个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