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海俊

每逢换季我都会为母亲添置一些衣服，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用买，你们买的都不合身。”

细细想来的确是的，一有机会带母亲出去逛街，试了多家店后，空手而归的情况居多，好不容易试了件合身的又说穿着不舒服，颜色太深不行太浅也不行，太厚不行太薄也不行，母亲总有很多不合适的说辞。

母亲是一位朴实的农村妇女，印象中她极少穿艳丽衣裳，每个季节穿的都是往年旧衣，款式多带着乡村气息的暗沉，暗沉的色调显得她格外老气。母亲也不爱打扮，家里条件有限，父母为了供养我们读书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完全没有闲钱花在穿着上。

记得有一年夏天，我在市里读高中，母亲前来参加班里的家长会，她穿着一双棕色拖鞋，一件湖绿色的雪纺衬衫，浅灰色的长裤，这身鲜艳的行头显然只有重大场合才穿一回。她那头乌黑亮泽的自然卷短发盖过额头，小麦肤色的脸颊因长途坐车而写满了疲惫。

看到其他同学的妈妈都那样时尚年轻，我的虚荣心作祟，觉得很没面子。见到母亲后，我没有表现出半点高兴，反而不懂事地嗔怪母亲：“你来干嘛？”

母亲全然觉察不出我的不快，期盼地拉着我前后打量，满眼怜爱地望着我：“俊，你又瘦了！妈妈给你带了你爱吃的辣子鸡。”母亲一边打开红色塑料袋，嘴里一边嘟囔：“我赶早煮了5个鸡蛋，天气热，你今天要吃完啊！”我翻开袋子，塑料袋塞的鼓鼓的，有红薯片，还有母亲种的花生。

我心下一颤：“让我看下你的手。”我一把拉过母亲的手，手心一条条红色的印子又红又肿。清早起床赶车，长途跋涉4个多小时，袋子像珍宝一样长时间拎在手上，手心能不红肿吗？

我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那些说不清的滋味顿时涌上心头。那年夏天，辣子鸡的味道就像阵阵柔和的风，让我在骄阳似火的夏日里浑然不觉炎热。

参加工作后，领到工资的第一个月，我为母亲在商场挑了一条红黑色的连衣裙，裙子面料舒适光滑，上半身点点红白碎花相间，透露出清新的淡雅，下半身的黑色裙摆时尚又修身，整条裙子庄重大方。我在心里描绘着母亲穿上裙子后那风姿绰约的样子，心想她一定会喜欢的。

几天后，母亲发来视频：“俊啊，这个裙子多少钱？这么好看，简直太好看太合身了！”母亲喜不自禁，像是收到了一件极大的宝物。其实我比她更高兴。

时光如流水，转眼间十年光阴呼啸而去，今年春节回去，没想到我在衣柜里又见到了这条连衣裙，颜色和光泽竟跟我刚买时差不多，我忍不住回头叮嘱母亲：“裙子要常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后来我才意识到，并不是母亲买不到合身的衣服，只是她习惯了节俭。

“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当时父母念，今日尔应知。”世上最幸运的事莫过于，我已经长大，你还未老；我有能力报答，你仍然健康。

只愿时光慢慢走，善待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