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梁

高考落榜那年，我觉得天都成了灰色的。此后的几个月，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我口口声声跟父亲说：“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不上大学也能混得好。”可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什么都没做成。

转眼到了冬天，我有些抓狂，觉得不能这么虚度时光了，便去建筑工地打小工。包工头让一位姓刘的师傅带我，做搬砖、锄泥之类的工作。我有自己的计划，想着过段时间跟瓦匠师傅学手艺，将来做一名出色的泥瓦匠也不错。

冬天过得很快，隆冬时节到了。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工地上的很多工作无法开展了，瓦匠师傅都放假了，只剩我和刘师傅几个小工做一些简单的工作。北方的冬天刺骨的冷，风吹到脸上像刀割一样。每天一大早我就开始戴着白色线织手套干活，手冻得都失去知觉了，鼻涕流出来，也浑然不觉。耳朵尤其冷，木木的，仿佛一碰就能掉下来。

刘师傅见我冻得可怜，大声招呼：“动起来，动作要快，快点就不冷了！”清冷寂寞的工地上，他的声音让我凛然一震。我赶紧跟上他的节奏，快马加鞭地搬砖、收拾工地。一会儿工夫，好像有汗冒出来，身上不冷了，可脸、耳朵、鼻子还是像要被冻掉似的，连额头都是冰冰的。

中午时分，太阳懒洋洋地照着，寒气减少了几分。休息时，方才出的汗让人背后发凉，直打冷战。我觉得无比寒冷和无助，便跟刘师傅聊了起来。听说我想当瓦匠的“理想”，刘师傅“嗤”地笑出了声。他说：“你瞧见了吗？我50多岁了，还在打小工，在工地干了20多年。”说完，他顺手揪下旁边的一根枯草，叼在嘴巴里似嚼非嚼，眼神特别落寞。

见我低头不语，刘师傅说：“不过呢，你也是块好料。这么冷的天，你在这儿坚持一个月了，从没说过要当逃兵，还想着在这儿有进步。这么恶劣的环境你都能坚持，相信你以后遇上难事也会更有定力。”我望了他一眼，他的表情有点意味深长。他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起身去简陋的工棚收拾饭食。听着里面叮叮当当的碗盆之声，我忽然觉得异常难过，很想哭。命运把我推向了这个境地，我好像连抗争的力量都没了。

几天后，父亲突然来工地找我，对我说：“走，回家！我给你找好了，去现在的高三复读。马上就放寒假了，老师让你赶紧去上课，找找状态，不然很难适应。”我放下手中的活儿，把已变成黑色的白线手套一扔，茫然地跟着父亲回了家。

父亲告诉我，是刘师傅找到家里，告知我在工地的情况。刘师傅说，工地不是我待的地方。

我又坐到温暖的教室里，跟寒冷的工地相比，冰火两重天，我有如获新生的幸福感。半年后，我考上了大学。后来的日子里，我不再惧怕寒冷。那年工地上的寒冷，锻炼了我的身心。正像刘师傅说的，这辈子遇上再难的事我都没有怕过。因为，“寒冷”已成为我生命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