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侠

自从6年前母亲去世后，父亲的记性越来越差了。他经常拿东忘西，今年过年时，一次他骑着自行车到街上买菜，竟然忘了带钱。幸好遇到村里几个年轻人，要不然他只能空手回来了。

父亲把这件事当做笑话说给我听：“闺女，今天差点就买不了你喜欢吃的西兰花了。”听父亲说完，我顿时五味杂陈：父亲忘了带钱，竟然没忘记我喜欢吃西兰花。

父亲虽然不识字，但是他以前的记性却特别好，他记得家里每块地有几亩几分几厘，南头有多宽，北头有多宽，心里像明镜一样。以前家里种的五谷杂粮很多，全都装在尼龙袋里，堆放在东厢房，我们有时候找不到，都是问父亲，他也不用去看，就告诉我们在靠东墙或者西墙第几层，从南边数第几个袋子，他甚至记得袋口用什么颜色绳子扎的。我们按照父亲说的去找，准没错。

母亲生病的时候，我们都在外地，都是父亲一个人照顾。我们偶尔回去，母亲会说：“去问你爸，我该吃啥药了？”父亲赶紧告诉我，“闺女，这个药饭前吃两粒，那个药饭后吃一粒，还有晚上吃的在这里，可不能搞错了。”桌子上摆放着好多药，真像开药铺的，让我头皮发麻。我不停地问：“爸，您说的这个瓶里的药是饭前还是饭后吃？”父亲看了一眼，说：“这是饭后吃的。”

后来，我问父亲：“爸，您咋能记得住我妈要吃的那么多药呢？”

父亲叹了口气，用手指着心口：“你妈的事再小都是大事，都在这里装着呢。”

母亲瘫痪在床5年后，去世了。父亲自那之后，很快就老了，他不止一次说过：“你妈走了，我这心里空落落的，她把我的心带走了。”刚开始我们没在意，以为是父亲太伤心了。后来，他放在枕头下面的手提包不见了，他难过地说：“那个手提包是你妈留下的。”我们几兄妹怕他难过，要重新给他买一个，他不要，他说就想要那个手提包，这可让我们有些为难了。

那个手提包是在第二年春天才找到的，当时我们都不在家。父亲去院子前面的小壕沟边种蚕豆，无意中看见沟边一堆乱草下有个手提包，他拿起来，发现拉链已经坏了。父亲把手提包清洗干净，只是拉链依然拉不开，父亲就把它放在床头。他说：“一准是你妈放心不下我，我把它留作念想吧。”

我们身在外地，不能常陪伴父亲，只能经常给他打电话，提醒他什么要做，什么不要做。就像我们小时候，他经常提醒我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