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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甜面酱
■马雪芳
昨天吃过晚饭,去寓所旁的一家超市逛,发现酱菜区里有甜面酱出售,塑料盒装的,于是买了两盒。今天把剁细的豆腐干拌进甜面酱里,吃饭时一尝,却没有香味,只有一股浓重的酱油气,鲜得急而直,就感念起从前奶奶做的甜面酱来,那才叫正宗的甜面酱呢!
小麦收获后,爷爷背上30来斤新麦子去镇上的饲料加工厂磨面。爷爷回家后,奶奶把一半白面倒在一只敞缸里,提来老井里的水双手搅拌,把面推拿得像一团溜滑的白玉,用菜刀切个“十”字,每块搓成一条面棍,然后切成多段,一圈一圈排在屉格里,架在行灶上蒸煮。
趁这当儿,奶奶去小屋里取出一捆新麦柴,捋去柴壳,用竹刀剁去柴头、柴尾,留下中间一段。然后把清香的麦秆均匀地铺在一只大木桶里,有一寸厚,再把蒸熟的面团一圈圈排在上面。排满一层,又铺上一层麦秆,又在上面排满一层。全排好了,奶奶再把多余的麦秆全部覆在木桶的面上。木桶放在宽宽的石磨凳上,奶奶关照我们不要随便动,桶里正在培育“酱王”呢。
七八天后,奶奶把木桶端到天井里,揭去木桶面上的麦柴秆。只见一个个面团上全长了两厘米长的细密白芒,像一只只可爱的小白兔。奶奶坐在小竹椅上,在一只盛了井水的粗陶大缸里,用柔软的猪毛板刷洗起“酱王”来。
奶奶眼睛有些花,不时把洗净的“酱王”凑到眼前检查。洗净的“酱王”呈淡黄色,摊在两只匾子里,搁在墙角让太阳猛晒,再让清晨的露水滋润。三日三夜后,“酱王”硬得似砖了,便可以化水了。奶奶提满一锅老井的水,烧开了,把开水舀到一个中号缸里吹凉。再按十份“酱王”一份盐的比例称出盐的斤两,等盐在缸里溶开了,奶奶把“酱王”三个五个地投下去,缸口上蒙一块布,防止小虫子飞进去。
每日清晨和中午,奶奶总要用那双自制的水竹长筷子在酱缸里搅动一番,那发酵的小气泡不停地冒。太阳的烈晒,月光的滋润,酱越来越甜,颜色也越来越红润。一个星期后,酱可以食用了。用铜勺舀一些,加入浸泡的黄豆,炖出来的酱有一种融合了晒干的荷叶、茅针草和新稻柴味道的复合香,鲜得柔软,甜得醇糯。夏日里一家人的早餐、午餐、晚餐桌上总有一碗酱作为小菜,这酱伴着我们一家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奶奶如今离开我们已有29个年头了,我却常常在一粥一饭之间,想起奶奶做的甜面酱。这个味道可以让我寻回岁月的记忆,还有那无法释怀的乡愁和难以割舍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