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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粽子
■马雪芳
小时候过端午节,就是要吃粽子。那一天,要是能吃到母亲包的三四只粽子就欢天喜地了,即使是没有任何馅料的白米粽子也能让我开心不已。小时候,家里经济拮据,端午节来了,往往买不起粽叶,但母亲自有办法不出钱弄到粽叶。
端午节的前一天,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来到村东的山湖泾。山湖泾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活水河,靠河岸边的水里长着密密的芦苇,不过芦叶大多只有两指宽。母亲脱鞋下河,用她锐利的目光在芦苇里寻找尽量宽阔一些的芦叶。母亲的左手握住芦秆,右手捏住要采的那张芦叶,往下用力一拉,只听“嚓”的一声,一张完好无损的芦叶就在母亲手里了。母亲把芦叶放进背着的大口布袋里,满三十张了,把这些芦叶叠在一起,再用一张小芦叶兜两圈,打个结,捆成一捆,再放道河岸边的一只大眼子圆篮里。芦叶边沿比较锋利,尽管母亲挑拣芦叶时总是小心翼翼,但还是会被扎破手。每次采好芦叶,母亲的两只手上满是血口子。采满一篮子芦叶,天已大亮。母亲的右手臂挎着满满一篮子芦叶,走在回家的路上,地上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母亲的两只粗布裤管早已湿透了。
每次采摘了芦叶,母亲先把一小捆一小捆芦叶排在一只大号木桶里,再去老井上提了水倒进去,然后用一块光滑的青石片压住芦叶。晚上吃好了夜饭,母亲就着昏黄的煤油灯包起粽子来。一般包粽子用两张芦叶,因为母亲采摘的芦叶小,故包一只粽子要用上三张甚至四张芦叶。等母亲包好粽子,我往往已在梦乡里了。母亲把粽子放进灶上的大锅里,加进水,水要高过粽子的面,就在灶膛里开起火来。灶膛里烧的是硬柴,不是稻草。硬柴火力旺,这样煮出来的粽子更香。
第二天一早,我迷迷糊糊地听到:“阿四,起来吃粽子吧!”我努力睁开眼睛,只见母亲在灶头上把大锅里的粽子装进一只“油瓶”篮里。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冲到灶间。母亲已经把一只粽子给我剥好了。我三下两下,就把粽子吞进了肚里,只觉得这是世间最美的味道。这时,母亲拎了一篮粽子往外走,我疑惑地问:“娘,你要干什么?”母亲摸着我的头说:“我去把这些粽子送给你阿姨和姑姑。”我有些舍不得:“娘,你好不容易包出了这些粽子,为什么还要给人家吃呢?”只见母亲笑眯眯地说:“阿四,有了好东西应该和家人朋友分享,这东西的味道才更好呢!”我看着母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许多年过去了,那天母亲说的话似乎还在我的耳边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