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珉

每次回老家，一进那栋已经斑驳的老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墙上那一排旧物件，其中那双草鞋更是引人注目。父亲是一名乡村教师，照理说不会穿草鞋，可在我的儿时记忆里，回到家里的父亲总是穿着新旧不一的草鞋。

在我读小学的时候，母亲身体不好，经常去镇上住院看病，父亲回家的时间也总是匆匆忙忙。好几次，夜里醒来看到堂屋里还亮着灯光，我蹑手蹑脚走近一看，原来父亲还在打草鞋。

在夜色里闪烁的煤油灯，映照着坐在长板凳上的父亲。父亲没有注意到我在看他，全神贯注地打着草鞋。他熟练地将一根长长的稻草细绳来回穿插在一排筋绳上，一头挂在板凳上的木杈上，一头系在自己的腰间。父亲好半天才发现我在看他，便说，你看什么看，快去睡觉。

等我第二天起床时，一双崭新的草鞋就放在堂屋一面靠墙的地上了，似乎还散发着稻草的味道。父亲打草鞋的手艺是得到了我爷爷的真传，能把草鞋打得像艺术品。

每当父亲准备打一双新草鞋时，总是去堆杂物的阁楼上，把收割稻谷时精心挑选的稻草拿下来，一根一根用剪刀修除顶部。修剪整齐后，喷上一些水，让稻草湿润，再放在木门槛上用棒槌轻轻拍打，直至每根秸秆都变得柔软。在拍打过程中，把那些破裂和断杆的稻草挑出来扔掉。

一根根柔软的稻草，被父亲搓成粗细均匀的草绳。有时，父亲会在稻草里加点实在用不了的旧布，那样的草鞋穿起来更加柔软。有时，还会加些苎麻，是为了增加耐磨度。在父亲的手里，一根根的稻草绳似乎都有了生命。父亲总是把每一个接头都巧妙地隐藏在鞋底，让整个鞋面看起来紧密结实、平整光滑。当父亲把草鞋编织好后，他会拿起新草鞋在阳光下观看半天，然后穿上新草鞋在房前屋后走走，脸上挂着喜悦。

那个时候，我也经常嚷嚷要父亲给我也打一双带布的草鞋。父亲总是说，你还小，怎么能穿草鞋呢。后来父亲经不住我无数次的吵闹，就给我打了一双轻便柔软的小草鞋。还在草鞋上前脚尖处加了一些红色的布，远远看去，像一朵盛开的小花。

后来，听过一首歌叫《爸爸的草鞋》，歌曲不仅旋律优美，词也写得非常好。特别是那句“草鞋是船，爸爸是帆，远远的故乡在呼唤”，正是我父亲的写照。父亲一生虽没有宏大的成就，但为了培养我们兄妹几个，用满满的爱和微薄的收入照顾好一大家十几口人，用尽了力。在我们人生的航程中，父亲就是那叶迎风的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