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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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宝贝

■若水

一个上午,风和日丽,我偕妻与孙子西米去古镇余西看望父亲。车刚入古镇,西米似乎想起什么,忽然问我:“爷爷,太太家(余西乡俗称曾祖为太太)有宝贝吗?”我怕西米失望,于是说“有的”。西米探头接问:“是什么宝贝呀?是给我的吗?”我侧头望着那双充满企盼的大眼睛说:“等见了太太,你自己问呀!”

到了老街,车子刚停稳,父亲养的小土狗摇着欢乐的小尾巴,早已兴奋地晃在车门旁,一路领着我们回家,还不时地停下转头看看我们,再欢快地蹦跳在我们前面。

“太——太,太太好——”甜中带脆的悦耳童声飞入老家院子。“哎——”,父亲笑眯着双眼,迎了出来。西米又像小鸟一样在院子里来回奔跑欢叫,并洒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啪”的一声,一把饱经沧桑的木尺忽然摔在我们脚下,父亲眉头微微一紧,转瞬又眯笑着双眼,我深知,对于做了一辈子裁缝的父亲来说,木尺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轻。我一脸正色对西米说:“这是太太的宝贝,你从哪里拿的,要放回去。”西米噘起嘴,捡起尺子走了。

我与父亲拖了把小凳子,侧对着坐在院子里。西米这时一路奔来,依偎在父亲一旁,问道:“太太,你家有宝贝吗?”父亲笑了,没回答。

西米用手指着只大水缸问:“这是宝贝吗?”父亲笑眯着眼说:“是啊,是宝贝。”

西米又指着挂在屋檐下的塑料宫灯问:“这是古董吗?”父亲说:“是呀,是古董。”

一会儿,西米又指向父亲身后墙角的瓷花瓶,问:“太太,这是古董吗?”父亲转头看了下,更眯着眼睛的笑脸回头说:“是古董,是宝贝。”西米快步到墙角,说:“太太,我可以拿出来看看吗?”父亲忙起身,端起那只仍有些残土,外面还溅着污迹的青花瓷花盆,轻轻放到脚前。

“有宝贝,有宝贝!”西米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原来,在泥土中露出一点彩色,在直照的阳光下闪着光亮,是玻璃彩珠。西米兴奋地用小手一颗一颗拔了出来,口中念着“一个、两个、三个……”,小心翼翼地放进水勺,跑去水池洗去了。

我和父亲一搭没搭地聊着左邻右舍和古镇的事。有的是儿时疑问,有的是故人旧事,还有谁家的谁多少年也没有音讯了,前些时忽然回来看看老房子。父子之间的闲聊也勾起了早已被岁月吹散的儿时回忆。我想到了一分钱一粒的香甜硬糖,又想起了四分钱一支的冰棍,五分钱一只的油池儿,还有一角钱一碗鲜美诱人的馄饨。这时,聊到了酱油的食品安全问题,我问父亲:“记得以前每年咱家都会自己做酱油,你还记得怎么做的吗?说给我听听,我记下来,以后自己做。”父亲深深地吸了口烟,缓缓对我说:“以前,我们家多少年从来不买酱油的,都是自己做的,做酱油的竹抽子还在呢,现在没有多少人会这样做了……”西米跑过来在旁边听了一阵,好奇问道:“酱油也是宝贝吗?”父亲点点头,笑了:“这可是大宝贝。”

时间过得飞快,父亲知道我们要回家,往我们的汽车后备箱塞了许多茼蒿、菠菜、山芋、小青菜和扁豆。“太太再见!”车子启动了。“嗨,要吃家里的酱油,明年,我来做!”车外,忽然传来父亲的大嗓门。我的心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点了下刹车,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石街上,白发苍苍的父亲孤单站着,略显疲惫但脸上仍带笑意,小狗蹲坐在父亲身侧。我又转眼看了一下西米。眼泪已在眼眶打转,心里念道:“父亲今年已87岁了,可心里还记着来年要做酱油给我们,何尝不是在记挂着我们?”

老父亲的心里永远深深珍藏着属于他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