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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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红了

■王建明

在老家院子里有一棵柿子树,是父亲30多年前种下的。柿子树高大挺拔、枝繁叶茂,像一片绿云一样把院落遮掩其间,远望只露出灰黑色的屋脊。苍劲的枝条在粗壮而高大的主干上次第分散开来,吸收阳光雨露,树冠如同一把伞,庇荫着院里的一草一木。儿时,我常常和小伙伴们在树底下游戏,捉迷藏、种豆子……有时趴在树身上,感觉树皮和父亲的手一样粗糙,更与父亲的手一般温暖。

秋风起,挂了满树的柿子渐渐泛黄,一颗一颗缀在稀疏的枝叶间,院落就成了一幅画。柿子终于可以采摘了,母亲从屋里搬出高高的长梯,父亲拿起夹杆、提着篮子小心翼翼地爬上去,一颗一颗地摘。那一树的柿子就被装进了篮子里,浓缩成了一团浓烈的色彩,似乎聚拢了一个秋天。摘柿子的时候,邻居也会来帮忙,小孩们更是围着柿子树欢呼雀跃。此刻,院落就像过节一样热闹。

摘柿子时,父亲总会在树的顶端留一些,说那是留给鸟儿们的食物,这也是他多年不变的习惯。任其挂树上,鸟儿喜欢,东啄一口西啄一口。入冬后,柿子一个接一个地掉落地下,偶有三两个,大雪纷飞时,还在树上摇曳,虬枝盘旋的老树上那点点黯淡的红,点缀得院子也有了些许诗情画意。

柿子有“事事如意”的吉祥寓意。每逢柿子下树之时,父亲便和母亲商量,让母亲带着我把摘下来的柿子,一小篮一小篮地分给左邻右舍。整个小村都弥漫着柿子的清香。那时,年幼的我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把自家的柿子分给别人呢?母亲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你吃过王奶奶包的饺子,吃过吴爷爷捉的黄鳝……这么快就忘记啦?一个村的,就是一大家子的。”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柿子由此成为人和人之间情感的连结,生活因此显得更加金灿灿的。

摘下的柿子,大都未熟,要捂上几天。为了让柿子熟得更快更均匀,母亲常常用一个大木桶,一层柿子一层粗谷糠,整齐码放,用旧棉衣盖好口子,静待柿子捂软、熟透。等待柿子捂软的过程,我觉得格外漫长。每天早晨起来,顾不上刷牙洗脸,总忍不住偷偷去看看捏捏,看它软到怎样的程度。馋虫难缠,柿子还没熟透就拿来尝了。涩味在口腔里散开。待到那青涩的柿子脱胎换骨,闪着迷人的深红光泽,洗净,撕下薄膜一样的皮,肉质棕红透明,温润香糯,吸一口,吱溜一声,绵绵缠缠,口感柔软又不止于甘甜。

遇到好收成,母亲还会把柿子洗净,用刀把柿子削成柿花,再用绳子穿起来挂到房檐下,柿花白天享受阳光恩泽,晚上吸纳白露滋养,在表皮形成一层薄薄的柿粉,假以时日,用手一压就成了美味可口的柿饼了。那时能够吃到的水果实在屈指可数,这棵柿树,成了我最饱满最甜蜜的向往,极大地安抚了少年贪婪的舌尖。

及至年长,我在城里工作安家,每年柿子成熟的季节,我都会回老家,看望年迈的父母,再看看那棵饱经风霜的柿子树,摸摸它发黑的树皮,望望它粗壮的枝条。我陪着父母亲站在柿树下,看一树火红的柿子像一盏盏小太阳一样挂满枝头,看父亲母亲早已布满皱纹的脸上的笑容和饱含喜悦的目光,心中实在欢喜和欣慰。离开老家的时候,父亲总会把一颗颗红彤彤的柿子挤挤挨挨地放在纸箱里面,并把装满了柿子的纸箱连同自己家里种的新鲜瓜果蔬菜放进后备箱。

如今,人们的日子也日渐五彩斑斓,水果也名目繁多,当年许多珍视的东西,现在却成了平常。但火红的柿子,依然拨动着我浓浓的思乡之情。无论生命怎样婉转曲折,其中一丝丝的悸动和感激,或许都藏在这一树柿子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