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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核桃馍
■李小娟
晚饭过后,母亲打来电话——不能陪伴的日子,电话是最不能少的。一番家长里短后,母亲说:“你姐明天去双石铺,我给你们烙了点核桃馍,你明天给娃做点汤就行了,就不用再买馍了。你那手艺,怕是把娃吃得都没胃口了。”我是厨房“小白”,母亲很是清楚。
说起这核桃馍,似乎一下子就口齿生津,馋涎涌动了。物质匮乏的童年,母亲做的核桃馍可是那时我的最爱。现在依然无法抵抗它的诱惑。
小时候,母亲做核桃馍的日子其实并不多。一则是因为做馍很费面,二是因为核桃也要卖钱。所以母亲偶尔觉得需要给大家改善伙食时,才会做一回核桃馍让我们解解馋。每到这时,我们姐妹三个就高兴得跟过年似的,很自觉地端个小板凳,拿个小铁锤或小斧头,再拿出储存的核桃开始砸。这个活,看着挺容易,做起来还是有些难。因为一般家里留存的都是剥起来特别费工夫的“掐掐核桃”。有时实在剥不出来,还会用到母亲做针线的锥子。一不留神,流点鲜血也是常事。可即使这么费劲,也无法阻挡我们对核桃馍的期待。
核桃剥好后,活就全是母亲的了。她会把核桃放在铁锅中,用文火慢慢焙干。为防核桃糊掉,母亲还会在焙核桃时,放上麦麸。等翻炒到麦麸变色,核桃也飘出香味时,就该出锅了。仅靠一把文火,核桃的美味就会被全部激发。
出锅后,母亲常常顾不上烫,就会把核桃倒在小簸箕中用手揉搓。不一会,核桃的干皮就被褪得干干净净;母亲的十指,则会红彤彤一片。那时的我们,眼中只有黄生生的核桃仁。这个时候,我们总会趁她不注意,偷摸几个迅速塞到嘴里。那溢出的香酥滋味,能牢牢牵住每一个孩子的心。
核桃褪好皮,母亲会用小擀杖将核桃和盐等调料一起碾碎。一般不用太细,母亲说得留点核桃粒,这样核桃馍吃起来才更有核桃味。调料也不宜太多,以免搅乱核桃的原味。其实,最美味的食物,真的无需复杂的技法、炫目的配料,只需保留食物本身的质感、释放其天性,美味就足矣。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的母亲,懂得这朴素的道理。
处理好核桃,面也就发得差不多了。别看母亲个子小,一面盆的发面,她每次都能一起揉搓。白嫩嫩的面团,在她手里轻轻松松就变换出各种形状。这一点,我到现在都没学会。
等将面团揉搓到光滑劲道后,母亲会开始用擀面杖将面团擀开。擀到面有半厘米厚时,母亲就会将碾碎的核桃平铺到擀开的面上。然后,她还会在核桃里再倒上些清油。母亲说,这个步骤绝对不能少。别看核桃焙干后也有油香,但发面吸油很厉害,如果不倒清油,做出来的核桃馍吃起来就会干涩涩的。这是母亲做核桃馍的小窍门。最后,将裹好核桃的面一层层卷起来,用刀切成一段一段的。母亲一般不把核桃馍做成花卷,因为花卷会让碎核桃掉出来,她觉得很浪费。
母亲做核桃馍一般有两种做法:一种是蒸,一种是烙。蒸核桃馍时,将切好的核桃卷放到笼屉里大火蒸上30分钟,我们会边烧火边等待。时间一到,香喷喷的核桃馍就出锅了。虽然外形不够花哨,但是包裹的核桃与面贴得紧紧的,一粒核桃仁都掉不出去。迫不及待地拿上一个,张嘴咬下去,核桃与麦面的清香立刻让人“沉溺”。母亲用最简单的食材、最朴素的做法做出来的美味,却是儿女一辈子的牵挂。
烙核桃馍,核桃的处理方法是一样的。只是母亲会在揉好面后,将面团揪成一个一个的小面团。然后,再把小面团擀开,撒上调好的核桃,滴点清油,就像包包子一样包好。再用手轻轻按压成一个一个的饼子,放到铁锅里烙。一锅常常可以烙好几个。烙好的核桃馍,也不讲究盛放的器皿,拿在手里大口嚼就会让人陶醉。
烙的核桃饼要比蒸的耐放一些,蒸的核桃馍要比烙的酥软一些。二者各有特色。一般来说,母亲会在冬季蒸核桃馍,夏季烙核桃饼。无论哪种核桃馍,都一样是令我们“痴迷”的眷恋。
等到我们三姊妹都工作后,家里条件渐渐好转,母亲做核桃馍的时候也就多起来了。无论是姐姐在留坝打工,还是我在三岔教书,或是妹妹在蔡家坡生活。只要我们说上一声,想吃母亲做的核桃馍了,她就会兴冲冲地开始劳作。这时,一个个沉甸甸的核桃馍,就会通过各种办法带到我们身边。
前几年,偶遇一位同事,闲聊中,她还提起母亲做的核桃馍。她说她也会做,但不知为何,总不如我母亲做的那样美味。我听过后,心里很有同感。成家后,婆婆知道我爱吃核桃馍,也会经常给我做,可是总觉得少点什么。
母亲已年过古稀,她的核桃馍也已做了几十年。对母亲的核桃馍的挂念,让我几乎分不清哪一个是滋味,哪一种是情怀。这核桃的味道,盐的味道,麦面的味道,已经在漫长的时光中,将亲情、勤俭、坚韧等情感和信念混合在一起,才下舌尖,又上心头。这浸满醇香的味道,将会是我们几姊妹,甚至我们的孩子,永远珍藏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