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的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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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深处的草香

■周衍会

儿时的家乡原野上,到处都是生命力旺盛的野草。而割草和拾草是小孩子的必修课,悠悠草香伴随着我们走过了一个个难忘的日子。

春天,一场润如酥的小雨过后,原先一片萧瑟的草地就萌发出勃勃生机。此时,在向阳的沟边,枯黄的草丛里挺立起一根根尖尖的茅针,茅针顶端呈暗红色,捏住尖头轻轻一拔,从根部分离开,是鲜嫩的黄绿色。剥开外面的皮,里面是白色绒毛一样的嫩穗,放进口里一嚼,清甜爽口。

接着再下几场雨,气温升高,草就噌噌地蹿了起来,大地就被蔓延的绿色淹没了。此时,手握一把磨得雪亮的镰刀,胳膊肘挎个柳条筐,到河边、沟渠边,拣那些肥嫩的草,用手握住,镰刀刃口稍一靠近,草就从根部断开了,很快就能割一大片。累了,直起腰来喘口气,一看手掌,已被染成绿色了。

割草能一直延续到深秋,这是牛羊们最幸福的时刻,有充足的草料,一只只养得膘肥体壮。当然,割草的孩子们也是快乐的,草丛间蚂蚱乱飞,青蛙乱蹦,偶尔还会遇到一条快速游走的蛇……野花遍地是,割草时往往会夹杂着割下的野花,芳香扑鼻。

大人们因为要干农活,只能大清早去割草。我小时候常跟着祖父去割草,所以印象深刻。尤其是秋天,早上浓雾弥漫,有些冷。祖父常去的是村北的小河边,那里草多,我记得有一种叫“芦叶”的草,是祖父的最爱。这种草不是我们常说的芦苇,它长不高,叶片肥厚,颜色深绿。太阳还没露头,不远处的河面上冒着水汽。我站在岸上,看祖父到河底割芦叶,脚半陷在湿泥里,鞋子、衣袖很快被露水打湿,但祖父似乎没有觉察,动作娴熟地挥动着镰刀……我站在一边,浑身发冷,抖成一团,这时,突然听到“哗啦”一声,一瞅,祖父从水洼中捉了条一拃多长的鲫鱼。回家时,我的手中提着用柳条穿着的鱼,高兴极了。

收完秋,几阵秋风起,吹凋了满树绿叶,吹黄了离离荒草。从这时开始,一直到大雪降落前,野外到处都是拾草的人。拾草的工具很简单:一个草篓,一张小铁筢或竹筢,草篓的把上有一个绳扣,可以用筢子挑着。无论铁筢或竹筢大都从供销社买来,相对来说,竹筢要便宜些,但这种筢子有个缺点,在水中浸泡后筢齿会变直。

大人们拾草也大都在早上,小孩子还在炕上睡觉,迷迷糊糊中醒来,听到门关“吧嗒”一声响,从窗户缝瞄一眼,一座“草山”进来了,拾草人头发上沾了草屑,衣服被露水打湿。但小孩子拾草就没这么辛苦,早饭后,薄雾散尽,太阳升得很高了,我们才呼朋引伴到了一片荒草滩上,此时的草已干枯发黄,踩上去,软绵绵的。搂这种草得用铁筢,握着长木柄,在草地上用力拉,枯草就自动挤在筢齿上,满了,将铁筢反过来,在地上一抹,草就完整地脱落在地。这样搂的草新鲜、干净,不像大人们拾的那些枯树枝、烂树叶,脏兮兮的。小孩子拾草没有具体指标,加上贪玩,傍晚回家时,常见小伙伴的草篓还没满,其他人便会慷慨地匀给他一些。那些草色泽金黄,散发着一股清香,从背上的草篓中飘出,一路追随着我们……

很多年过去了,虽然远离了故土,但那些悠悠草香时不时就会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让人想起童年,想起那些单纯、美好的日子。草香悠悠,有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醇厚和绵长,像儿时母亲的呼唤,一直飘荡在古朴村庄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