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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那时送公粮
■董克林
40多年前,我作为知青下乡,耳闻目睹了豫东农村生产队社员集体送公粮的情景。那情景充盈了农民的一腔赤诚,蕴含着蓬勃的力量。
开镰收割那天,村里男女劳力都齐刷刷地赶到场里集合。生产队老队长分工派活,妇女下地割麦,男人用车把麦子拉到场里。打场的活由“老把式”来干。麦季的太阳一爬上天空,干活的人们浑身上下就被汗水湿透。“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人们任凭骄阳炙烤,一门心思趁着大晴天抢收抢打。
打场的两天里,石磙压、叉耙翻、木耙搂、木锨扬,上演着昂扬的“场匠”之曲,直到麦粒打得干干净净,场里堆起了黄澄澄的粮堆和高高的麦秸垛。
老队长抓起麦粒,用牙咬了咬笑着说:“干透了,选好的,送公粮。”送公粮的前一天,队里把粮食又摊到场上晒打一遍,确保粒干、粒净。七八个老乡从队里仓库扛起鼓囊囊的粮袋往架车上放。我们村离公社粮站有十来里土路,这种路晴天一腿土,雨天一脚泥。送公粮的老乡头顶烈日,脚踏坑洼路,一到粮站排上队,就跑到井边打水,对着水桶沿儿你一饮我一饮地喝个过瘾,这才缓了一口气坐在凉荫下,拽下搭在脖边的毛巾,擦拭着黑红的脸庞和黑亮的臂膀。
等到我们生产队验粮、过磅,粮食粒干、量足,超过优等标准,老乡们又扛起粮袋,嘴里喊着号子,沿着架在麦垛上的木板运到垛顶上,把麦子倒出来。
这趟“公差”也是“饭差”,记半天工分,可以吃顿“馆子”。每人两个杠子白馍(四个馍),一碗白菜粉条里有几个“油滋啦”。如今看来极为寻常的一顿饭,在当时吃出了过年般的仪式感。
回村路上,人们唠着家常,哼着豫剧,侃着段子。庄稼汉没有高谈阔论,有的就是抢抓每一寸盈手可握的农时,默默地用汗水呵护禾苗。正是这种季季年年紧抓农时的力量,擎起了天空,创造了历史。难道不是吗?在长城的墙砖里,在夜光杯的美酒中,在独轮车推出的胜利战场上,在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过程中,无不浸透了农民的心血与汗水。
如今,国家出台各种政策反哺农业、农村和农民,不仅“千年税赋一朝免”,还给种田农户发放补贴,创造了消除绝对贫困的奇迹。“送公粮”虽然已成为记忆和怀想,但我相信,人们那种大公无私、勇于奉献的精神,永不会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