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明

母亲生于1932年，出生地是江苏常熟。

母亲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女子，身材孱弱纤细，个性温柔，吃苦耐劳，从不对人恶语相向。母亲是有点文化的，在那个年代，她的家庭状况能让她读到高小，真是不可思议。后来我翻到一些当时学校教育的资料，得知苏州各地自古就有劝学之风，又不断有古道热肠之人兴办义学。因此，贫家出身的母亲能上学就不足为奇了。她在回述这段经历时说，最早是不收学费的，可能因为她上的是义学堂，抑或是免收穷苦人家小孩的学费。

母亲学习成绩很好，在班级里一直名列前茅。10岁左右，她代表双塔小学参加了在草桥中学举办的演讲比赛，很可惜没有得奖。她分析原因，是因为要上台演讲，自家没有得体的衣服，便向同学借了件旗袍，但是很不合体，所以名落孙山。

个人的命运总是与国家的命运密不可分。1937年8月，淞沪抗战爆发，同年11月，日军进攻常熟，飞机狂轰滥炸。当时母亲只有6岁不到，跟着外公外婆一路逃难，路上遭遇日机丢下的炸弹，母亲的左手小指被弹片刮伤，疤痕至今依稀能辨。11月19日日军占领常熟，母亲家的祖屋被毁。外公举家从宜兴奔往苏州，从此扎根苏州。

父亲在20世纪60年代去支援三线建设，家中主事的只有母亲，母亲瘦弱（常年体重只有90斤左右），重的体力活是不能胜任的，这倒是让我们兄妹三人很小就有自立意识。我弟弟在上幼儿园时就会开煤基炉门烧饭了。当我能扛起20斤重的米袋时，顿时觉得自己是男子汉了。

母亲的纺织技术是相当好的，她说年轻时在协成布厂挡4台布机（当年的织布机机械化程度很低，能操作4台的属于高手）。我记忆中，1974年，中国第一次参加在印度举行的亚运会。为了备战亚运会，母亲参加了撑竿跳高所用撑竿的研制工作。当时用的是新研制的喷气织机，织的是高弹纤维布。母亲亲自操作，连夜加班加点。

母亲上了年纪后，最大的变化是话多了，特别依赖人，依赖丈夫，依赖子女。第二是短时记忆力弱，忘性大。如今母亲90岁了，尽管老年疾病缠身，但基本生活还能自理，甚至还能端着歌本唱歌。现在她还能歌唱，发声带有隐隐的吴侬软语的尾音，音准、节奏基本还行。由此我想到了遗传因素，母亲没教我唱过歌，但我所学专业是声乐，可能还是有潜移默化的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