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松林

昨天夜里，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手机响了，接听后才知道是学生小丁的爸爸打过来的。在断断续续的交谈中，我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孩子正在家和爷爷奶奶发脾气，不愿接受困难生补助。小丁爸爸在外地打工，年迈的爷爷奶奶被孙女哭闹得没有办法，只有夜里打电话给儿子，让他跟老师说明这件事。

小丁的父母几年前离异，她被法院判给了爸爸。妈妈后来又重新组建了家庭。爸爸目前独自一人在外地打工。小丁平时跟着年迈体弱的爷爷奶奶生活。白天，学校让各班报送困难学生的名单，考虑到小丁的实际情况，我填了她的名字。晚自修时，我把小丁喊到教室外面，告诉了她这个消息。小丁站在我的面前，14岁的女孩，个子已经蹿得老高了，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学校对每个班的一些孩子会有补助，老师了解到你家的情况，准备把你的名字报上去。”我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避免出现诸如“父母离婚”“家庭困难”等敏感的词语，“明天过来时，需要把你的身份证号码、家庭住址和爸爸的手机号码抄过来，带给老师。”

“嗯。”小丁迟疑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嘴里轻轻地吐出一个字。她转身离去时，似乎想说点什么，可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我也是从一个孩子长大的，我知道那种从老师嘴里说出的“了解家庭状况”和“补助”几个字，会让孩子产生一种羞耻感。她还可能会认为，自己是单亲孩子这一事实，让她的形象在老师的心目中比其他同学矮上一截。

家庭变故会给孩子的心灵套上沉重的枷锁。这些孩子表面上看起来很坚强，可一旦碰到触动心灵伤疤的事，他们的自卑心理就会像雨后春笋，不断地冒出来。他们的自我保护就是拒绝帮助，哪怕是真诚善意的关心。

跟小丁爸爸结束谈话后的第二天中午，我把小丁叫到办公室。外面的阳光灿烂而温暖，站在面前的丫头，脸颊红红的。

“一个人的成长中，如果可以选择，谁都希望自己长相是最俊美的，身材是最高挑的，成绩是最出众的，家庭是最富裕的，父母能永远不老去。”我斟酌着言语。小姑娘瞪大着眼睛，倔强地看着我。“而现实生活是很难十全十美的。一个人拥有了美貌，或许会缺少智慧；拥有了财富，或许会缺少健康；拥有了才华，或许会缺少关爱……”刚说到这儿，我发现小丁的眼睛里有些泪花。

“父母之间的聚散离合，是成年人情感世界中的抉择。你还小，没有办法去评价谁对谁错。但爸爸一个人打工挣钱，既要供你读书，还要赡养你的爷爷奶奶。他的压力会比其他孩子的爸爸要大一些，你觉得呢？”我试探地问了一句。

“嗯！”小姑娘点了点头。

“如果在这个时候，学校能够帮你爸爸分担一点点生活重担，孩子你愿意吗？”我问道。片刻的思索后，小丁抬起头，她的眼睛红红的，声音很坚定：“老师，我愿意。”

我欣慰地站起来，递给她一张纸，让她填上自己的家庭信息。孩子弯腰，认真写着。我知道，小丁一旦懂得将心比心，能站在为爸爸减轻生活重担的角度来看待“补助”，她的心里就会注入一种神奇的力量。这种力量能化解掉一切负面的心理暗示，它能让孩子真正变得坚强起来。此刻，办公室里有阳光洒进来，看着小丁稚嫩的脸庞，我默默祈愿今后她的心里也有阳光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