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乌桕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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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乌桕树

■张玉明

记得大学时,读吴伟业的长诗《圆圆曲》,有“消息传来满江乡,乌桕红经十度霜”的句子,不知道“乌桕”是什么树。那时没有电脑搜索,更无手机百度,便执书去问老师。老师说,乌桕就是木子树、梓树、木油树、蜡烛树,我们均摇头不知,一脸茫然。最后,老师索性领我们到校园东南角的小山旁,指着一株树说,它就是。我一看,脱口说,就是洋辣子树啊。记忆中,家乡村西头的小河边,就长有一排乌桕树。

我们叫它洋辣子树,是因为树上生有一种叫洋辣子的毛虫,浑身带有毒毛,不敢触碰。倘若不小心碰到的话,皮肤会立即红肿、疼痛、瘙痒,异常难受。洋辣子是我小时候最惧怕的一种昆虫,唯恐避之不及。也因此疏远了乌桕树,从不敢攀爬它。后来又知道,乌桕之所以叫洋辣子树,还有一个原因,乌桕的花毛茸茸的,酷似洋辣子。

春夏季的乌桕,生长于丛林中,并不显山露水。直到秋天来临,乌桕树才显露峥嵘。叶子一天天红起来,一树红叶,似一团火把,在半空中燃烧,也映得河水通红。陆游在描写家乡绍兴的乌桕时写道:“梧桐已逐晨霜散,乌桕犹争夕阳红。”杨万里在看到杭州西湖周边火红的乌桕时说:“乌桕平生老染工,错将铁皂作猩红。”打趣乌桕本是天生的老染工,却把铁黑色错染为猩红色。清人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枫之丹,桕之赤,皆为秋色之最浓。”秋天正是乌桕一年中最高光、最耀眼的时刻。

冬天的乌桕,另有一番情趣。当乌桕叶落尽,枝头黑色果实的果壳裂开,脱落,露出里面三瓣羊脂般白的种子。阳光下,它们悬在枝头,远远望去,像极了早开的梅花。“前村乌桕熟,疑是早梅花。”这是元代诗人黄镇成游历浙江东阳时,看到冬日里的乌桕子信手写下的名句。清人袁枚在《随园诗话》中也说,自己冬天在山中行走,看到乌桕树上有许多乌桕子,误以为是梅花的花蕾。想以此写诗,却不料读到了他人诗句:“偶看桕子梢头白,疑是江梅小着花。”“千林乌桕都离壳,便作梅花一路看。”他只得长叹作罢,因着此景已被人写过了。郁达夫在《江南的冬景》一文中写道:“像钱塘江两岸的乌桕树,则红叶落后,还有雪白的桕子着在枝头,一点一丛,用照相机照将出来,可以乱梅花之真。”冬日的乌桕竟然如此富有诗情画意,也是其他树所不及的。

江南多乌桕。乌桕喜湿,而江南多雨水河流,适宜乌桕生长。同时,乌桕还是一种经济树种,其种子外面包裹的白色蜡质,可提炼制作蜡烛,带来经济收入。所以,古时江南家家户户都栽种乌桕,乌桕树因此又被称作蜡烛树。

在古时,乌桕还被称作故乡树。“醉时忘记来时路,借问行人家何处。只寻古庙那边行,更过溪南乌桕树。”诗人酒醉找不到回家的路,有行人告诉他,往古庙那边走,过了小溪的南边,长乌桕树的地方就是。“门外两株乌桕树,叮咛说向寄书人。”阿妹反复叮嘱捎书信的人,见到在外多年的阿哥,一定要带话给他,阿妹家门口有两棵乌桕树。可见乌桕已成了故乡的标志,家的坐标。

如今,电灯普及,蜡烛式微,乌桕树种植规模也大幅减少,只作为一种景观树,种植在公园路旁或角落,装点着城市,给人以美的享受。乌桕,一个诗意的名字,一个古老的物种,穿越千年时空,依旧那么红艳,还是那么优雅,魅力独具。无论相见或想起,都让人诗情绵绵,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