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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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瓜

■甘武进

夏日炎炎,父亲带着一身汗水从田间地头回来了。他放下手中的农具,走到水井边,揭开井盖,拉起绳子,放在水桶里的大西瓜从井底升上来。旁边的水池里,是母亲刚压上来的井水,清澈清凉。母亲将西瓜稍作清洗,拿起菜刀轻轻切下去,西瓜“咔嚓”一声裂成两半了。红瓤、无籽,吃上一口,汁多鲜甜,让人每个毛孔都舒畅。

这是儿时我家常见的场景。我的家乡是有名的西瓜之乡,一直以来,村里几乎家家都种植西瓜。少的是在菜园里、后院中栽下几株西瓜苗,多的则在山坡上种植了几十亩几百亩。“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每每读到鲁迅的《少年闰土》,儿时夏日西瓜地的情景就会浮现眼前。西瓜成熟时,我和小伙伴们常常去西瓜地里,演绎与闰土类似的故事。

每年夏天,家里那几亩田便成了一片碧海,田间地头到处散发着一股西瓜夹杂着泥土的清香。父亲早已在田间地头搭起了上下两层的瓜棚,每天放学回家把书包一扔,先到瓜地转转成了我最大的乐趣。我在田间走来走去,寻觅一遍哪个个头最大、哪个长得最好看、哪个长得最快、哪个快成熟了可以吃了……满地的西瓜,让人欢喜不已。

我家种植的西瓜很甜,卖得也很好,这得益于父亲的精耕细作。西瓜的甜度,受许多因素影响,譬如土质、品种、肥料、人工等等。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西瓜的品质,可以说是肥料来保证的。父亲施下农家肥,深耕细作,底气足,加之老把式精心侍弄,水到渠成,西瓜想不甘甜都难。来一只西瓜,我和小伙伴们蹲在树荫下,用拳头砸开,殷红的瓜汁随之流了出来,暑热被撕裂出一条条缝隙。大家拿起一片片西瓜埋头猛啃,清冽与甘甜让暑气渐消,快意非常。

我很怀念那种吃法。多年后,超市里西瓜常年都有售卖。买回来尝了,反季节的西瓜明显少了份渴望与期盼的味道。炎夏西瓜上市时,我常常买上几个。买时,心里充满了期待,放入冰箱,吃时取出切开,皮翠瓤红,吃到嘴里,舌头却不买账了,完全不是过去的那种味道——工业化的规模种植,西瓜已缺少一种与生俱来的甜味;如今我坐在空调房里品尝时,那点甜意又被稀释掉大半,让人兴致大减,吃起来没有趣味。

时令的瓜果,是大自然最好的馈赠。汪曾祺在《夏天》中写道:“西瓜以绳络悬之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咔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这让我想起父亲,想起多年前他在乡下种的那些西瓜;想起已经离世的母亲,想起她在水井边拿刀切西瓜的样子。母亲切好的西瓜,咬一口,真的“连眼睛都是凉的”。在这个夏日,我想起这一切,天气也似乎变得不那么炎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