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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的夏风
■张金刚
一到夏日,我就渴盼徐来的清风,吹散溽热,遥寄清凉。“夏有凉风”,才是人间好时节。夏风,通常幽微,隐于无形,需要带着闲情去寻觅。轻薄的衣衫在林间、在水岸、在山巅、在街巷,会有清风盈满,飘逸洒脱。每当这时,我便不由轻展双臂,仰面眯眼,慢节奏、深呼吸,乐享这温柔的轻拂,顿觉周身舒爽,飘飘欲仙。这些地方,便是夏风生发的奇妙之所。
撒下一地阴凉的树林,在夏阳的普照下蓬勃生长着。那满眼的绿,似与凉风有着难以割舍的机缘。有绿,便有风。风中有清爽怡人的负氧离子,有弥漫四野的花草清香,有嘹亮持久的夏蝉欢鸣,有生生不息的绿色希望。我常爱独处林间,踩着茸茸的绿草漫步、采花,或寻两棵树拴了吊床,用一张网兜住全身,躺卧其上,听夏风拂过树梢,吹过耳际,恍若整个世界仅剩了自己。
风起水涌,因水生风。置身河溪、湖塘,便会有丝丝清风倏地沁入身心。满溪、满池,水波荡漾,水草漂摇;水边树,叶舞婆娑,映在水面如瞌睡人意兴阑珊地摇摆,慵懒却又惬意。最喜逢遇满塘夏荷,风乍起,花叶舞,水波舞,人亦舞。夏风吹皱一池清水,更吹皱一片心湖。随风而生的,当是满心的幽情逸趣、诗风雅韵。
清晨抑或黄昏,我独爱健步登山,伴着习习山风,向着山顶临风而歌的豪爽快意冲锋。夏风,在登顶的一瞬强劲袭来,吹走了汗水,吹开了心扉。朝阳与落日、朝霞与晚霞,在夏风吹拂下观赏,才足见自然之壮美;烦恼与忧愁、纠结与积郁,在夏风吹拂下释然,才偶得人生之顿悟。那一刻,风和畅,山和畅,心和畅,天地一派和畅。
童年时,屋里待不住的少年,统统聚在街巷,迎着风、追着风,消磨盛夏。男孩们弹玻璃弹珠、丢沙包,女孩们跳皮筋、跳房子。偶有“卖冰棍儿”的吆喝声穿街过巷,孩子们便闻声聚到冰棍箱前,举着小手接过凉冰冰的冰棍,迫不及待地吃进嘴里。玩累了,孩子们便凑到乘凉闲聊的父母或祖辈跟前,伴着旁边蒲扇的轻摇,呼吸变得均匀,在缕缕微风中进入梦乡。街巷风,年年轻吹,吹熟了少年,吹老了岁月,吹不散的是美好的记忆。
夏风的性格并非全是温顺,偶尔也会狂躁、乖张起来,甚至夹杂着暴雨、冰雹。但这只是插曲,并非主流。也就是忽然之间,天昏地暗,树木飘摇,旗幌甩摆,纸屑飞天,人影与声响一样散乱。人们并不恼,欢呼着“起风了,起风了”,狂欢般迎接,只因一场甘霖将随风喜降。狂风起,暴雨至。顿时,豆大的雨点“啪啪”打窗,如注的雨幕串联天地;天雨熄地火,平地生河川,灼热干枯的大地瞬间降温、“喝饱”。烈烈夏风裹挟着土腥味,一浪接一浪袭来,直至累得没了脾气。
喧闹过后,夏风安静下来,恢复了可人的乖巧,吹起了观景闲游人的衣襟,吹快了奔忙疾走人的脚步。或许,你会欣喜地看到,涨水的河流泛起了连绵欢快的浪花,清爽的街道绽开了色彩缤纷的伞花;天边更有一条飞架南北的彩虹,点燃了芸芸众生的火热激情。
每个夏日,我最不习惯待在空调屋里吹冷风,也不喜欢电扇送来的那股人造风,惟独钟情于大地之上的自然风,或是开窗而生的过堂风。那才是真正的夏风,不硬、不烈、不躁,亲和、熨帖、沁心。
夏风吹,悠悠地、微微地、缓缓地,吹出一个个舒舒爽爽、通通透透、健健康康的夏日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