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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藏高原上的小村庄
■贾炳梅
那是个有着上百户人家的村子。房子是房顶平坦的土房子,每家院子连在一起,有一架铁梯子长年累月靠在房檐上,相熟的邻居常通过爬上梯子、越过院子的方式到彼此家里串门。一开始这种奇特的交流方式让我很惊讶,但慢慢也就习以为常了。
青藏高原的气候很特别,平时很少连着几天下雨,大多是突如其来的暴雨,匆匆忙忙地下几分钟后又艳阳高照。冬天大雪纷飞时,大家伙儿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爬上房顶扫雪。因为那种土房顶最怕房泥泡湿漏雨,所以每每大雪过后,房顶上总会有窸窸窣窣的扫雪声和欢歌笑语。
雨后初晴的日子里总会看见房顶上有人拉着石碾子来回走动的身影。原来,为防漏,村民们每年都要给屋顶重新上一回泥。拌上麦草的泥,需用藤条编织的小背篓背上房顶,铺平后用圆石碾子在房上来回滚动碾压。虽然是土房子,但有了砖柱和雕花木柱的映衬,显得十分好看。
青藏高原的气候有半年时间得靠生炉子取暖,每家都会有一个烤箱或大炉子,长长的烟筒伸出房檐,且窗子都是双层保暖的,有老人的人家还少不了大火炕。一般人家都会将烤箱或炉子靠近炕头安放。每天早上,捅旺炉火,在炉子上炖上奶茶。洗漱后在炕桌上摆上一大盘油炸馓子或蒸馍,每人一碗奶茶,炉火烧得旺旺的,热腾腾的茯砖奶茶有了盐巴花椒的辅佐更加咸淡可口,就着馓子或馍,美美的一顿早餐让人垂涎。有时也会炒一锅洋芋丝,每人一大碗。那里的人们晚饭必定要好好做,不是做拉面就是烩撅片,好像每晚不吃一顿面食这一天都没吃过饭一样。
因为有半年时间在过冬,那里家家秋天都会腌酸菜。自己种的红萝卜、大头菜、大白菜,再买些辣子,洗干净拌匀,然后在大缸里一层盐巴一层菜丝,密密地一层一层压满,最上面放上一块大青石。这些菜是每年冬天每户人家主要的蔬菜。那里的人家每年都会喂养一头猪,一到腊月初八后就会陆续宰杀,切成块挂起来慢慢吃,一直会吃到来年端午前后。
每到腊月,村民还会在院子里用麦草在铁制的小焜锅里做焜锅(一种馍)。将红曲、姜黄和香豆一层一层卷入发好的面团里,揉成小圆柱。放入小巧而厚重的焜锅里,然后放在早就支起的一排铁架上,上下都围上干麦草,点燃慢慢烘烤。一次放五六个那样的小焜锅,一边干着家务一边不时添着麦草,掌握着时间、火候。半个多小时后用铁钩拉出焜锅,打开盖,外脆内软、绽开如花、色泽艳丽、异香扑鼻的焜锅就呈现在眼前。这种特制的焜锅是过年走亲访友时最好的礼品,几乎每家都会做,大小色泽不一,很考验主人的厨艺。
那里民风淳朴,人都朴实厚道,没有太多的客套。记得那年盖房子,族里的众多邻里纷纷帮忙。由于气候原因,那里一年只能种一次庄稼。种春小麦、油菜、蚕豆或洋芋,生长周期达五六个月。一年一成的庄稼,让人们似乎不用太着急,只要四平八稳地随着节气播种、收割即可。
村子后面的阳山上有零星的山地,阴山是满山的马莲花、黑莿及零星的长不高的白杨。村子对面的东峡河,汹涌澎湃。河堤两岸是一片片白杨林。白杨树是那里最常见的树种,高原寒冷的气候让白杨树叶比内地的要小许多,但适应了高寒气候的白杨树每年开春总会郁郁葱葱地点亮空旷灰暗了半年的大地,让人感到生机勃勃。
那里春天来得迟,五六月才春暖花开。甚至有时大地已经绿意盎然了还会突如其来地下一场雪。五月飞雪压在郁郁葱葱的白杨树枝头或满园的刺梅石榴花上,白雪绿叶红花,分外妖娆别致。
播种农闲时,我常常一个人爬到半山坡,坐在满是马莲花的草丛里,看坡下那片村庄房舍。男人们三五成群地坐在向阳的地方慵懒地晒太阳。村口那棵高大粗壮的老杏树开满粉白的花朵,每家庭院都是各种鲜花和嫩绿的蔬菜,低矮的土门院墙与土房顶连成一片,与周围的土地浑然一体。山坡上有牛羊马儿在自在地吃着草,清爽的风儿懒懒地吹过,带着一丝丝凉意。几朵雪白的云在蔚蓝天空飘浮着,低垂得仿佛就在眼前。我静静地享受着这里的慢节奏、慢生活,这种远离纷嚣、喧哗的宁静让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和惬意。
那个我曾经生活过的小村庄,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