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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馔
■杨崇演
花馔,是优雅说法;吃花,是通俗称谓。
早在屈原的《楚辞》里,就有“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的句子。鲜花可食之风更是盛行于唐代。据载,武则天于花朝日(每年农历的二月十五日)游园赏花,令宫人采集百花,和米捣碎,蒸成百花糕分赐臣下。她本人十分喜欢松花,爱吃一种用松花制成的糕点。打那以后,鲜花入馔之风日盛。
唐以后,一些文人雅士把食花看作是一种情趣高雅的生活享受,留下许多的佳话。苏东坡喜用松花制作食品,并挥毫作了《中山松醪赋》。
南宋林洪留下一本《山家清供》,记述烹调鲜花的“花馔谱”,里面写到8种花12道菜。入馔的鲜花有梅花、栀子花、荼蘼花、桂花……
花朵能养生,盖因其含有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做成花馔,更具食疗作用。比如,木棉花煲汤可以清热解毒;合欢花粥能够安神美容;热牛奶泡茉莉花,能缓和胃痛……
拿梅花粥来说,梅花与雪是冬天的一对清友,“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二者合而同煮粥,洁白清香兼而有之,粥的味道自不待言。清人曹庭栋《粥谱》中载,梅花粥有“解热毒”等功效。杨万里有诗《寒食梅粥》描写梅花粥:“才有腊后得春饶,愁见风前作雪飘。脱蕊收将熬粥吃,落圌仍好当香烧。”凋落的梅花拾来熬粥,还可做熏香的材料,颇有一种物尽其用的朴素的价值观。
难怪坊间流传着一句话:“花开则赏之,花落则食之,勿使有丝毫损废。”足以窥识古人爱花之切,即使枯萎也不愿离弃。
每每想,花朵除了观赏,还可以养生,便觉春夏秋冬之可爱。大自然赐予人类多少免费福利:阳光、雨露、空气、花朵……这些自然造物,不仅点缀着我们的生活,更以各色饮馔的形式,滋养着我们的味蕾与身心。
俗话说:春吃花,夏吃叶,秋吃果,冬吃根。春天里,晴日花争发,拾花入馔是最佳时机。
待暖风催开“竹外桃花三两枝”之时,桃花饭粉墨登场了——唐代诗人李群玉说“倚棹汀洲沙日晚,江鲜野菜桃花饭”,皮日休说“桐木布温吟倦后,桃花饭熟醉醒前”,无论在哪位诗人笔下,桃花饭总是一种美与生活的连接。
紧接着,便开始饮松花酒。松花是春日间松树雄枝抽新芽时长出的花骨朵,色泽灿黄,酿出的酒想必也是甘冽清芬,否则怎能让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生出“腹空先进松花酒,膝冷重装桂布裘。若问乐天忧病否,乐天知命了无忧”的感叹?
等到荼蘼花开的时候,便是春的尾声了,“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宋人爱用这小小的白色花朵熬粥,豪富之家还将其制成美酒,相互赠饮,想想那场面甚是动人:荼蘼酒是荼蘼和粮食经过长时间发酵才能酿成,今年喝的荼蘼酒里蕴藏的是往年的春天。而开饮之前,站在花架下,用杯子接住今朝的荼蘼花,两个春天便在一杯酒中相遇了。
采得百花配成菜,总叫人百吃不厌。
前几天,去朋友家做客,她拿出了亲手做的“藤萝饼”,咬破饼皮,满口芳菲,直叫我赞叹。她制作藤萝饼的手艺很是精细:买来紫藤萝花,加白糖和熟猪油调制成馅,以酥面做成小圆饼,烤箱里一烤,酥皮微微有些鼓起即成。除了藤萝饼,她还能制作玫瑰饼、荷花饼、桂花糕、扁豆花糕、芍药酥、牡丹酥、荷花粥哩!
春光无限好,正是吃花时。有花,有草,有情调,有花堪吃直须吃,才不负大自然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