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由于生活条件差，曾吃过荠菜、苜蓿、斜蒿、苦苣、五叶等野菜，但记忆中印象最深、最难忘的还要数帮助人们度饥荒的野菜苜蓿了。

记得那时，每当春天来临，家乡的山野开始有了淡淡的绿色时，在向阳的山坡上一撮撮探头探脑的苜蓿，在漫山遍野的枯草里偷偷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碧绿的小脑袋，露出肥硕而嫩绿的新芽。

每到周末或放学后，我常常和几个小伙伴一起，手中挎着小篮子，带上一把小铲子，高高兴兴地跑到村子附近的山坡上掐苜蓿。刚刚拱出地皮的苜蓿芽，叶片还没有舒展开，胖乎乎，毛茸茸，根部呈粉红色。我们三三两两或蹲下，或弯腰，一双双小手在一片又一片的枯草里慢慢蠕动，轻轻掐下苜蓿鲜嫩光滑的叶子，留下粗壮的根须，暗地里较劲互相比赛，看谁掐得多掐得快。天黑时分，一个个篮子、小布袋子被塞得鼓鼓囊囊、满满当当。

瞅着我掐回来的鲜嫩的苜蓿芽，母亲高兴极了，她放下手中的农活，仔细择掉里面的杂草和枯叶，用清水冲洗干净后，烧一锅开水焯熟苜蓿芽，然后用凉水浸泡几分钟，轻轻搓去部分汁液，将热辣辣的胡麻油浇上，加上食盐、香醋及蒜泥等调味品，配上早已烙好的白面煎饼，一家人坐在热炕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有时，母亲还难得地用苜蓿与事先准备好的猪肉剁成馅，拌上调料，和面包一顿饺子，但这种时候，在我的记忆里很少。

上世纪60年代，物资匮乏，生活困难。每到青黄不接的时节，乡亲们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那些生长在荒山野岭、田间地头的野菜了。田野里，人们三五成群地挖野菜，是常见的场景。

那时，母亲常带着我和妹妹，牵着蹒跚学步的弟弟，去山坡上寻找野菜。春天苜蓿刚出芽，老早就被人们抢着掐。近处掐苜蓿挖野菜的乡亲多了，母亲就只能领着我们去更偏远的荒坡野山。好在春天里苜蓿不但生长很快，而且再生能力也很强。掐过一茬，经过几场雨后，过不了多长时间，第二茬新芽便会长出。这样一茬又一茬，可以一直掐到五一前后。

如今生活好了，各种新鲜的时令水果蔬菜琳琅满目，但人们吃苜蓿等野菜的习惯却似乎一直没有改变。每到阳春三月，野菜上市苜蓿飘香，菜市场、小区门口都有卖苜蓿的商贩，闻着那熟悉的气味，我不禁想起儿时和小伙伴们掐苜蓿芽的情景，想起在那个饥馑年代靠着它们艰难度日的岁月，对故乡浓浓的怀念、对草木深深的感恩之情顿时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