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箩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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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箩筐

■郭俊良

我对父亲的箩筐的情感,最早源于母亲给我讲的故事——

母亲说,父亲和伯父分家时,是用一根扁担和两个箩筐把家挑过来的。在扁担的两头,一个箩筐里是锅碗瓢盆,一个箩筐里是两个年幼的孩子,那是我的哥哥姐姐。

父亲幼年失怙。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老早就扛起了家庭重担,养成了背不离筐,筐不离背的习惯。在一筐一筐的积累中,繁衍成一个8口人的大家庭。

早年冬天,父亲经常和几个邻居去村后的废墟中找残砖旧瓦,那里是爷爷的爷爷辈生活过的地方,后来因风沙埋噬,村庄移位,遗留了来不及搬动的砖瓦。父亲就像寻宝一样,用双手寻找这里的一砖一瓦,再把这些宝贝一筐一筐地背回家,用这些砖头瓦块做根基,建了3间土屋。那3间土屋,曾是我温馨的港湾。

父亲平时有两个筐,较新的筐用于给牛羊背草,旧的筐用于在上下工的路上捡拾牲畜的粪便。

那时候没有多少农用机械,种庄稼除了人力就是牛马驴骡,牲口走在路上就会排泄,父亲就当起“义务保洁员”。父亲每次收工回家,箩筐都是满满的。那时候买不到菜,嘴馋的时候母亲就会让我和哥哥抬一箩筐农家肥去村里菜园换菜。我们抬着换回来的蔬菜回家,绿的大葱、白的萝卜、红的辣椒,总是会招来一些羡慕的眼光,我们也像获胜将军归乡的时候一样得意。包产到户后,我家用这些农家肥种瓜果,种出的瓜果脆嫩多汁,香气四溢,清爽甘美。

那只新的箩筐总能给我们带来惊喜。夏秋时节父亲给牛羊割青草的时候,会在荒坡荒岗上捡拾些野梨、野枣、瓜果之类。阴雨天后,幸运时还会在一些枯树败叶旁捡拾到木耳和蘑菇。每当父亲把这些“战利品”背回家的时候,母亲会小心地把这些“天赐之物”择好、洗净,然后用猪油在铁锅里翻炒,再放些辣椒、蒜苗,一家人就像过年一样饱餐一顿。

那时候我家院子旁有一小块空地,母亲就种上一些蔬菜。夏秋时节新鲜蔬菜收获的时候,母亲就会摘一些顶花带刺的黄瓜、绿油油的韭菜和萝卜白菜等,小心地放在箩筐里,让我和哥哥抬着给邻居亲友一家一家送去,让乡邻品尝。邻居们也会回报几根玉米、几块红薯,或是一块饼、一碗汤,箩筐成了邻里之间建立感情的桥梁。

父亲的箩筐装过枯柴,装过青草,装过肥料,装过果蔬。父亲背着它就背回了全家人的希望,背回了全家人的念想,我们姐弟几个在父亲的箩筐陪伴下不断成长。

父亲长年背着箩筐,被压弯了脊梁。小时候,我曾为父亲弯曲的脊背感觉抬不起头。随着年龄增长,我越来越觉得父亲的伟大,虽然父亲的脊背难以挺直,但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却愈发高大。

如今,街上车水马龙,再也见不到箩筐,我在寻寻觅觅中,仿佛又看到父亲背着箩筐行走在故乡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