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乡小镇居住，十分安静，时常能听到鸟鸣。清晨醒来，明明已接近6点，可睁眼看去，窗外的天幕依旧是黑的。侧耳倾听，父亲的卧室开始有动静了。

这是他准备出门了吧？我得赶紧跟上。果然，等我急匆匆地走出卧室门时，父亲已经走到大门口了。“怎么不多睡会儿？”父亲看着我问。我笑道：“爸，昨天不是说好了吗？今早我陪您去散步！”父亲看着我，也乐了。

天开始渐渐地亮起来，昏黄的路灯照着四周，老房子门外的一切已经可以看得清了。这是时隔多年后，我再次陪父亲散步。

父亲的脚步放得很慢，也没有特定的目的地，他只是信步走在我们熟悉的街头巷尾，偶尔遇到个熟人，就会彼此笑嘻嘻地打个招呼，然后再慢悠悠地继续前行。

我们一起走过一条小路，路边长满了蟛蜞菊，艳黄色的小花、墨绿色的叶子，花瓣上沾满露珠，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草，细细的身躯擦过我的脚踝。父亲

一边走一边跟我轻声交谈：“早起的鸟儿看到的风景更多。”我点点头。这应该是父亲早起锻炼身体的一个额外福利吧。想不到今日跟着他外出，我也能感受这晨光中的美。

远远看去，父亲腰不弯，步伐也很稳，然而等我凑近了才看到，他额间已经开始渗出汗水。看着那些汗珠映衬下的斑白头发，还有他已经消瘦的身体，我蓦然间觉得心疼。“爸老了，再过几年，估计头发都要掉光了。”父亲见我盯着他看，一咧嘴，又笑了。

我突然觉得后悔，眼前的他我感觉很熟悉，同时也很陌生，一个逐渐苍老的父亲，让我打心里觉得无法接受。我记忆中的他，应该是发黑如墨，高大而强壮的呀！

我依然记得，读小学一年级那会儿，每天早上，父亲总要拉起我的小手出门，要带我出去散步、锻炼身体。那时父亲可没少“折腾”我。他一会儿作势要跟我比赛，害得我气喘吁吁地追着他跑了好几条街。一会儿又说要去

摸一下某棵大树的枝干，哄着我往上跳，短短的一个半小时的晨练时间里，我“上蹿下跳”了好多遍。

“多运动运动身体好呀！”父亲说。那时的他，活泼得像只鸟，我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小鸟，晨练的路上都是我俩的欢声笑语。那些年里，父亲很年轻、很强壮，我非常喜欢与他一起散步的时光。可是后来，我逐渐长大，父亲也慢慢地跳不动了。再后来，我求学、求职，更是难得回家一次，与他一起散步几乎无法实现。

如今，父亲早已不再逗引着我“上蹿下跳”，他想像当年那样给我“做个示范”也很难做到，他只能无奈地叹气：“爸爸老了，腰酸背痛，跳一跳特别吃力。”

听了这话，我心里一酸，默默地低下头陪着父亲一路慢慢地走着，生怕他察觉到。就这样，我们静静地漫步在老家熟悉的小道上。那时，我突发奇想：要是这条路没有尽头该多好啊！这样，我与父亲就可以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