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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柴禾
■裔胜东
今天回老家,一进院门,满眼的一地杂乱无章的枯树枝。母亲说:“那是老头子(父亲)在整理树枝做柴禾。”
我在院子大门内外转了一下。好家伙,到处都是柴禾——
正房西门墙根,码着一长排干枯的树枝,那是已经堆了几年的。
正房门厅西侧,散放着一摊干草。偏房门边,码着一小堆干树枝。
院场西橘子树下,码放着一小堆树棍子。
院子西南墙根,堆着一小堆柴草。
再看看院墙外面,门口西侧的树下,也堆着一人多高两三米长宽的一堆干柴。
原先门口东面搭建的小柴房已经塞满。我知道,这些茅草、树枝类的干柴,是烧大灶的最好燃料。可是,平时老两口在家,餐饮非常简朴,一年到头也用不了多少柴禾,何况家里也有煤气灶。
现在的农村,就是人口较多的人家,即便家里有能担水劈柴的青壮年,家里也很少备什么柴禾。大多数人家,只是稍微准备一点,留作过年时蒸馒头、煮咸货用。其他时候,更多的是花几十元钱充瓶液化气,一次可烧一两个月,方便又省力。
我的父母已经80多岁,母亲腿脚眼睛都不太好,父亲的身体也一直很瘦弱。可他们却始终舍弃不了这弄柴禾的活。
这些柴禾,都是母亲在田埂上一把一把割来的,都是父亲一刀一锯从树上折腾下来的。
有一次,我傍晚回家发现,父亲用一根尼龙绳拉着一捆张牙舞爪的树枝,身体弯成了弓形,两只脚用力地蹬地,树枝与地面摩擦,发出嗤嗤的声响,树枝过处,水泥路面扬起淡淡的灰尘。那样子,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俄罗斯画家列宾的名画——《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我本想去劝说父母,弄这么多柴禾干吗?家里又不是没钱,父亲自己也有一个月数千元的退休工资。何况,二老年龄这么大了!
可忽然想到了刘亮程的《柴禾》里的一段话——“那个墙根就应该码着柴禾,那个院角垛着草”,因为“它们是家的一部分”。
可不是吗?对于一辈子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老人来说,他们觉得这房前屋后,就应该有附属的柴房;房屋的角落里,就应该竖着锄头钉耙;院墙、树干上,就应该爬满丝瓜、扁豆、藤蔓;院落、门口,就应该有鸡飞狗叫……因为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农家,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烟火!
想到这,我便打消了劝说的念头。我也知道,即便劝说也是徒劳。就像之前我无数次劝说二老不要去田地里劳作一样。在这片乡野上土生土长的父辈们,他们从出生那天起,生命就属于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也属于他们。
收拾土地上滋生的柴禾,能点燃人间的烟火,能延续永恒的生命!
刘亮程说:“那堆梭梭柴就这样在院墙根呆了20年,没有谁去管过它们。”
父母的柴禾,有些恐怕也要堆放许多年,我想我也不用去处理掉,因为那是能燃起人间烟火的家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