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培

初春，乍暖还寒，有的地方甚至又飘起了雪花，仿佛回到了冬天。我闲居在温暖的家里，不由想起小时候冬天与小伙伴们躲在草堆洞里的情形。

那时冬天比现在冷得多，下雪天也比现在多。固然滚雪球、打雪仗时能驱寒取暖，但玩累了闲下来，我们这些小孩子还是冷得不停地跺脚搓手弓腰，到处乱转。

后来，不知谁先想起来，我们到生产队牛棚附近的稻草堆找到一个避风向阳的地方，挤在一起抱团取暖。

以后雪后天晴时，我们常常呼朋唤友一路小跑地来到老地方，七手八脚拉扯出一些稻草垫在地上当坐垫，再弄一些稻草盖在腿上，半躺半坐舒舒服服地晒晒太阳，听听呼呼的风声，说说闲话，讲讲故事，快活得神仙似的。

久而久之，我们常坐的地方，被我们掏出了一个草堆洞，即使有点小雨雪，也被草堆顶挡住，落不到我们身上，那里俨然成了我们的家。

太阳好的时候，我们会多一个朋友，那就是生产队的老黄牛。老黄牛被牵来吃草，它总是识相地给我们让开地方，卧在我们旁边，眯着眼睛，慢悠悠地嚼着干稻草。它既不挡我们的阳光，也不干扰我们讲话，还默默地用它的身体给我们遮挡冷风。

有时候，养牛老人也来我们的“家”串门，捏捏我们单薄的衣裤，摸摸我们的头，一副慈祥的模样，温暖着我们的心。老人读过不少书，是个文化人，满肚的故事比他的胡须还要多。在那个“家”里，他给我们讲过孟母三迁、岳母刺字、武松打虎、智取生辰纲、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等许多故事。对武松打虎这样的故事，我们听得最来劲，直到长大后还能复述。但有些故事，我们始终听不太懂，如郑伯克段于鄢，尽管老人用现代语言解释了又解释，我们还是打不起精神来听，最后只是隐约地记得有个叫共叔段的人，不守弟弟的本分，被哥哥郑庄公在鄢地打败后自刎。郑庄公对溺爱弟弟的母亲很不满，发誓说：“不到黄泉，不相见。”但后来他忍不住思念母亲，就挖地道直至见到泉水，与母亲在地道内相见。这样既不违背誓言，又能母子团聚。其他的细节，尽管老人当时自己讲得神采飞扬，离开草堆洞，我就再也记不起来了。

老人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考考我们。有一次，他讲过朱子家训，就问我们：“知道三姑六婆中的六婆，是哪六个婆吗？”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一个小伙伴抢先说：“我知道一个，媒婆！”接着另一个小伙伴犹犹豫豫地发言：“一定有外婆、老婆吧？”老人听完后，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等了一会儿，老人擦擦眼泪说出了正确答案，不过我们只记住了媒婆，其他几个什么婆，我们很快就忘记了。

等到岁数大一点，我们要上学了，就没那么自由了。好在那时寒假很长，作业又少，寒冬腊月里，牛棚旁边的草堆洞依然能够忠实地庇护我们，带给我们许多温暖和乐趣。我多么希望现在的孩子，也能多一些这样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时光，让天性得到尽情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