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邦明

11岁，一个青涩懵懂的年纪，那年我上小学五年级。

五年级的教室与教师办公室单立着，青砖黑瓦的一排平房，孤零零地坐落在村庄后面的山岗上。

班主任姓张，35岁上下，腿残，走路一瘸一拐，看上去很费劲。他是个“民师”，非“正规军”，所以我们这帮调皮鬼从没把他放在眼里。

然而，一件囧事，不仅让我们这帮愣头青尝到了苦头，更领略到了他的良苦用心。

6月，隔壁村桃园里，拳头大的桃子青脆诱人。那时候吃不饱，嘴又馋，每次上学路过时，我们的心都痒痒的。临近升学备考时，机会终于来了！上晚自修的我们，趁着暮色的掩护，悄悄溜进了桃园。谁知，正大肆狂摘之际，有人发现了我们。“有人偷桃子！！！有人偷桃子！！！”很快，生产队上的看园人都追来了！一路狂追过坟茔与野地，我们哪敌得过大人？几里路狂飙后，不幸“被俘”。当时虽然都很担心父母责骂，却没人把那个“瘸班主任”放在心上。

然而，事情却出乎我们的预料。严厉训斥我们的不是父母，而是“瘸班主任”。不仅如此，他还罚我们跪了一上午以示惩戒。“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他大声对我们说，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气。“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从那时起，我记住了这个谚语。

他喜欢家访，每次考试后，他总是不辞辛劳，把所有学生的成绩单亲自送到学生家。我们最怕他家访，怕他当面“告状”，招惹来父亲的痛打与母亲的絮叨。所以每到这时，我们几个总是找寻各种理由，外出避“祸”，躲到天黑，再趁家长不注意，偷偷溜回家中。然而，从父母的反馈中，我从没听到班主任向他们陈述我们在校的种种“劣迹”，却总是听到“你家孩子聪明能干，就是有点贪玩”这样迂回加鼓励的话语。

渐渐地，我们开始念起他的好来。他虽残疾，却很顽强上进。一边忙碌地教书，一边利用课余时间自学，课间还总试图与我们打成一片。记得毕业班紧张复习的时候，他经常送来早饭，给我们讲笑话，缓解我们复习的压力。

等我上高一时，听说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考进了县中等师范学校，脱去很久的“民师”身份，成为一名准入编教师了，我们很替他高兴。

如今他已退休好几年，我也在乡村从教整30载。偶尔在镇上遇到，总能看见他慈祥的笑容。岁月沧桑，仁爱不老。每每忆起小学时光，我常自责自己的无知，同时愈发佩服他对学生的仁爱和对生活不屈不挠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