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兵

褪却上午灿烂的阳光后，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便没有铺垫、不谱序曲地汹涌而至。一瞬间，天地之间，风动雪舞，纷纷扬扬，茫茫一片。施耐庵先生笔下“那雪正下得紧”移用此处，恰到好处。

放眼回顾，数日之间，气温不同，犹如四季轮回。似乎在暖冬之后，上苍那蕴藏于时光久远处的深情，再无可控，一有机缘，便立刻洋溢奔腾、淋漓澎湃，于天地之间直抒胸臆。

推开电脑，置身于窗前。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一片片、一瓣瓣、一簇簇、一群群，在呼啸而过的北风中，或你追我赶，嬉戏玩闹；或随风而行，盘旋起舞；又或依偎呢喃，相拥不前。好一派“落尽琼花天不惜，封她梅蕊玉无香”的天成佳景！

目光不自觉地移向庭院中的那三株桂花树，树叶将凋未凋，上午还可见的绿中泛黄的枝叶，此时已全盘隐去，银装素裹之中，显出几许沧桑。与之相距不远处，路灯已经提前绽放，在一片白色中倾泻出一种暖暖的、柔和的橘黄色。灯光如伞状辐射，撞入其中的小精灵，似乎一时之间茫然无措；俄顷之后，灯追雪影，光随影动，曼妙于眸，却是一曲相拥而舞的冬日情怀。路的两侧，匆忙的行人，零星松散，却也络绎不绝。时而有人驻车路边，于蹦蹦跳跳之中擒获数片这天地间的小精灵，纵使年长亦是一脸孩童般的欢乐。似乎刹那之间，每个人心灵深处那种无忧无虑、纯净如雪的时光，都一一复苏，恍在眼前。

将窗户稍微推开些，一股浓烈的冷意倏地扑来，几片雪花跌入室内，瞬间寻觅不得。我伸出手掌，想为这天地精灵提供一个小小栖息地，或者说想守株待兔得几枚而归。不想，虽有雪花于我手掌迷失方向，但待我仔细斟酌之时，她却早已融化，徒留掌心一片湿润。这一刻，一种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

季节的拐角，日历总是悄无声息地翻过，6年的时光已在不经意间流逝。一切好像是那么自然，又好像是那么突然，一些人和事都已经远去，另一些则刚刚开始。屏住呼吸，再次伸出手掌，终于，有一枚还未来得及完全融化的六角雪，于我掌心稍作停顿。屏息静气，不敢稍动，却又仿佛听到雪花窸窸窣窣融化的声音。一些迷茫与困惑，一些惆怅与惘然，似乎都被濯洗而去……

人生道路，或喜或悲，却都是这趟单向旅程的风景。也许正因为此般跌宕起伏、盈虚有数，才会既有雁阵惊寒、天高地迥之时，亦偶有遥襟甫畅、逸兴遄飞之际。唯其如此，生命才能丰盛完满。

王国维说：“君看今年树上花，不是去年枝上朵。”季节的轮回，终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忽又忆起“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于是回家后，烫了半碗米酒，徐饮而尽，遍体温暖。

相信，总有些温暖，会相伴随行；总有些欣喜，会不期而遇；总有些光阴，会因为我们而明媚！

第二天，雪停风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