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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乡村
■江苏省郑集中学 张凤
一
漠漠桑树林,袅袅炊烟起。
老家门前成片的桑树林,在我记忆中的留存实在是短暂。只记得在桑葚成熟的时节,小伙伴们三五成群地涌进去,偷偷采摘。后来成片的桑树倒下,看守桑树林的老爷爷也不知身归何处。桑田未成沧海,却变成了农村打粮晒谷的场,农闲时就堆放着高高的麦秸垛。
麦秸垛也一样是我们的天堂。捉迷藏,扑蜻蜓,没有目的的撒欢野跑……这宽敞平坦的晒场就是我们活动的最佳空间。这空间被一堆堆的麦秸垛切割成很多“阵地”,“阵地”交界处零星散布着些坟墓。就这样,生与死夹杂在一起,没有人觉得不协调。
对于乡村人来说,麦秸秆是居家过日子必不可少的物件。要做饭了,拿着工具来到麦秸垛边,从下开始薅起,不一会儿一顿饭的柴火就够了。麦秸垛常被薅出一个个“血盆大口”来,变成奇妙的胖“C”,胖“C”的肚子可以容纳不少下雨天不安分于家中的孩子。
在我最初的记忆中,并没有收割机的影子,全是镰刀的天下。庄稼收割回来放在场上后,父亲已经准备好了拖拉机。此时,作为孩子最兴奋的事情,就是坐在车厢里,随着拖拉机在场上转圈圈,然后,晕眩,不适,直到昏头昏脑地在车厢中睡去。
那时的童年总是有太多的闲暇,有大量可以自由生长的时间。
可以奔跑在场上,等风来。
风声喧嚣,使劲推搡着小小的我。我会随着风势转圈圈,然后发出无知但愉悦的笑声。风在我这得不到呼应,忽地转身迎上另一阵风。两阵风在不远处撞到一起,胜利会师后掀起小小的旋风,诱骗着细小的麦秸秆,从乡人的农具上跳跃下来,奔向自由的麦秸秆就这样随着风跳起舞。而麦秸垛沉默地静坐一旁,连头发丝也不会晃动一下。
炊烟四起,儿童自归。
这是我小时候的乡村。
二
如今,晒场变成了热闹的菜市场,周围建起了楼房,坟迁去了更遥远的田地,麦秸垛早就在这个时代消失无踪。
生于郑集,长于郑集,眼看它起高楼,眼看它建大厦,看着它物质一天天充裕。它不再是标准的乡村,但也绝非发达的城市。它以它的畸形发展,快速膨胀着。
郑集镇的名片是“教育小镇”,郑集高中以它的名气吸引了无数学子追梦、圆梦。乡村高中作为促进乡村文化建设的教育基地,在培养了一大批人才的同时,也帮助很多学子脱离乡村——城市代表着经济的繁荣发达所在,寄托着所有鲤跃龙门的农村人对于光鲜亮丽生活的向往。
社会一直在发展,但是却只有起点,没有终点。于是,有人越跑越快,有人渐渐被落在了后面。城市越跑越快,乡村越跑越慢。城市凭借其已经启动的经济实力肆无忌惮地横扫一切,犹如巨无霸,张嘴吞噬一切。
三
2010年左右,我去浙江诸葛八卦村,颇为震撼。整个村落完全依照八卦图建构,村落最中心的阴阳八卦图,阴为水面,阳为陆地,水岸线就是阴阳交汇的弧度,两口水井代表相应位置的两个圆点。
村落一层层往外排开去。据说这样的建筑曾帮助村民抵挡过千军万马的攻击。登到村庄最高处,俯视村落,青瓦屋檐,连绵错落,颇为赏心悦目。
待到深入村落,我愕然发现,传统的古建筑中居然夹杂着一些20世纪80年代的两层楼房。如此突兀,如此格格不入。这些明显是先富起来的家庭建的,然而世易时移,旅游盛行,老房子也可以赚钱的今天,他们又变成了最没有前后眼的人。这畸形的杂糅,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可能的一个结果是,政府再拨一部分资金,干脆利索地推倒这些不伦不类的建筑,再重新建造一批仿古建筑。
只是不知道,我的乡村,我的郑集,还有复原的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