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麦秸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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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麦秸垛

■丰县顺河初级中学 司葆华

曾经,村子四周遍布大大小小的麦场,麦场里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麦秸垛。麦秸垛是乡村最有代表性的符号之一。在那个年代,麦收大忙要前前后后几十天,哪家收成如何别人可能不知道,但自家麦秸垛无遮无拦地立在麦场里,人家便能估摸出个八九不离十来。只要看一垛麦秸是高大还是低矮,这户人家收成的丰歉便能一览无余。一季辛劳结果如何,通过一座静默无声的麦秸垛,叫人在村子里再无秘密可言。

除此之外,从一座麦秸垛还能看出来这户人家农活是不是精细、要好。“满仓大爷”就是对麦秸垛的堆搭要求严格的人。一垛麦秸堆放得七扭八歪,难免叫大伙指指戳戳,能一直笑话到来年麦收,在“满仓大爷”看来,这简直无异于奇耻大辱。他农活上一丝不苟,绝不马虎,就像他做人一样认真而讲究。春种秋收那些重要农事就不必说了,单说麦收打场吧,从头到尾他对打场的每一个环节都亲自把关,标准严格到近乎苛刻。当然,他最为看重的还要数堆搭麦秸垛了。他对麦秸垛的用心经营一点也不亚于侍弄庄稼。通过完成一座座精致漂亮的麦秸垛,他在大伙心目中“庄稼好把式”的地位不断得到巩固。

仔细搭好垛基,再一点点增高垛身。“满仓大爷”虽年过花甲,但依然有板有眼地挥着木杈在麦垛上左冲右突,每一叉都搭得丝丝入扣。任何人在垛上面他都不放心,对毛手毛脚的年轻人更是相不中,他觉得那些晚辈们缺少对农活起码的用心,就是在下面搭搭手都显得乱七八糟,没有章法。在麦秸纷飞的垛上,他仿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里少搭一叉子,哪里麦秸挑多了,他都判断精准,叫下面挑麦秸的几个人从来不敢掉以轻心。大家都知道,在这件事上,他永远都不会降格以求。

麦秸垛雏形完成之后,“满仓大爷”下垛开始了更精细的修整。这时候他依然拒绝别人的介入,独自一人耐性十足地一把一把去掉多余的麦秸,前后左右反反复复地打量整个麦秸垛是否匀称,有时甚至不惜费力耗时,对他认为有碍观瞻的地方再一次大动手脚。直到一座线条柔和造型大气的麦秸垛在场里完美呈现,他才细眯双眼,微微点头,神情就像个完成了一件得意之作的艺术家。

“满仓大爷”把麦秸垛像艺术品一样精细雕镂、用心打磨,多年以来,他的麦秸垛在村子里总是一枝独秀,永远都那么抢眼。和别人家的麦秸垛比起来,“满仓大爷”家的这般庞然大物,就表现出十足的“家大业大”来,以至麦忙结束以后好几天,他出门必到的地方就是打麦场。他长时间在垛前驻足,依然细眯双眼,对麦秸垛前后左右细细观赏,那种开心甚至骄傲,类似于看到储物间的“满缸满囤”。

作为一个庄稼人,“满仓大爷”最看不惯也绝不容忍的,就是对庄稼活的技不求精。土里刨食靠地吃饭,庄稼活就应该好了再好,像为人处世一样叫人无可挑剔。在他眼里,堆搭一座麦秸垛不仅仅和技艺有关,更为重要的是一种讲究、敬重,还有骨子里的热爱。

“满仓大爷”离世多年以后,麦收再也不需要人工劳累辛苦,联合收割机一阵轰鸣之后,金黄的麦子便颗粒归仓。当然,打麦场里人欢马嘶的情景也一去不复返。打麦场消失了,那大大小小的麦秸垛也消失了。作为多少年经久不变的乡村符号,麦秸垛从此沉淀成一种记忆,同样沉淀成记忆的,还有“满仓大爷”对农活的精益求精和近乎痴迷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