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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恋
■江苏省郑集高级中学 李广水
灯,是照明的用具,有灯光的地方就有人类文明。从石灯到青铜灯,从油灯到电灯,灯具的历史变迁烙下了深刻的时代印记。
现在的家庭,安装使用几只、十几只电灯,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在上世纪70年代的苏北乡下,“点灯不用油”还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我对灯最早的记忆是5岁那年,家里有两盏碗状的油灯,一盏是青铜制成,多放在堂屋的桌角,点亮它,满屋都弥漫着温馨的黄色灯光,母亲就在这灯下做针线活,缝缝父亲干活时刮破的衣衫,补补兄妹们顽皮时蹭破的裤子;一盏是玻璃瓶做成的油灯,放在锅台上照明,母亲就在这灯下烧火做饭,给一家人带来仅供温饱的粗茶淡饭。如今,母亲已95岁高龄,每当我回家聊及往事,老人家还常常会心满意足地笑着说:“那个时候,哪里能想到今天会有吃穿不愁的日子呢。”
后来我开始在本村的村小上学,煤油灯是那时老百姓最常用的照明灯具。它的结构非常简单,只需在一个金属或玻璃的器皿里装上煤油,再用铁皮卷个小铁箍儿穿到铜钱的孔里,铁箍里穿着棉线做的灯捻。煤油灯的亮度,是通过用针挑灯捻的高低来控制的。往上挑,灯就亮;反之,灯就暗。但也不能太亮,太亮了不仅费油,还会冒出黑烟。该灯最大的缺点是怕风,移动时必须用手小心翼翼地挡着风,否则就会被风吹灭。
正月十五元宵节,苏北有蒸面灯的习俗。将发酵好的面团使劲揉到没有气泡,搓成条状,切成小段,用大拇指在里面挖洞,其他4个手指在外用力,旋转成一个窝状。手巧的人们在面的周边捏成各式各样的图案,如荷花、蛇、刺猬、兔子、公鸡等。蒸熟后,用棉花缠在火柴杆上做灯芯,仿佛微型的棉花糖,最后倒上食用油,点着就成了面灯。等到黄昏时分,小伙伴们小心翼翼地端着各自的面灯,一起走到村庄中间大道上,比比谁的灯漂亮。
小学三年级,晚上开始有自习课,我们用来照明的多是用废旧墨水瓶自造的煤油灯,点的是几分钱一两的煤油,油烟弥漫,气味刺鼻。第二天早晨起床后,鼻孔内全是煤油烟熏的灰迹,实在狼狈,可同学们似乎全然不顾。
在灯的家族里,马灯的地位不可小觑。它也是靠煤油做燃料,有个玻璃罩子。它有很大的优点,亮度较大且使用方便。其底部是金属的,里面装煤油,既可放在地上,也能用手提着行走,不必担心会被风吹灭。那时,革命样板戏《红灯记》唱遍大江南北,戏中李玉和的扮演者就常用马灯来替代铁路上的信号灯。晚自习后,我们几个小伙伴常随饲养员家的孩子一同回家,因为他手里有马灯,既可方便照明,同时又有伴壮胆,大家还可交流学习的体会,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就回到各自的家中。
到了五年级,学校为了上晚自习课,特地购置了两盏汽灯。汽灯在外形上和马灯有些相似,但二者的工作原理不尽相同。首先,汽灯在装上煤油以后,还需要向底座的油壶里打气,以便产生一定的压力,使油能从油壶上方的灯嘴处喷出;其次,汽灯没有灯芯,它的灯头就是套在灯嘴上的一个石棉做的纱罩,汽灯的上部还有一个像草帽檐一样的遮光罩。由于汽灯的煤油是汽化燃烧,因此放射出来的灯光是白晃晃的,亮度非常高,可以把周围几十米的范围都照得通明。有时汽灯用的时间太长,中间还需要再给汽灯打点气。点汽灯可是个技术活,有时纱罩烧坏了,一时又没有备用的纱罩更换,就无法正常上晚自习,只好提前放学。此时大家会迅速将书包放回家中,跑到约定好的地点集合,玩起游戏来。
青灯黄卷,我在灯光的陪伴下,遨游于知识的海洋,度过了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大约是上个世纪80年代初,我们这里才架线通电,家家用上了电灯。现在,随着乡村建设的发展,不少村庄的街道也装上了路灯,有的用电,有的用太阳能,甚至还有用风能的,路面条件也改善了许多。
为了改善家里的照明条件,我先后在家里安装了白炽灯、节能灯、LED灯,又购置了台灯。灯下看书备课,是我几十年的生活常态;灯下啃书本和爬格子,成为我丰富自己的享受。工作之余,我在灯下写的120多篇教育教学论文,频频见诸报刊,并出版两本教学专著。这些文字救赎了我,也充实、丰富了我。
读马南邨的《燕山夜话》,正文开篇是《生命的三分之一》。作者在引用古语“一月之中,又得夜半为十五日,共四十五日”后写道,“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夜晚的时间实际上等于生命的三分之一”。我想,许多伟人大家,都是用好、用足乃至用超了与灯相伴的生命的三分之一时光,才得以“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作为平凡人的我们,如果注意用好这生命的三分之一,以灯为伴,也能做出些不平常的事,至少能提高自身生命的质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