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斤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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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斤白糖

■盐城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祁尚书

1981年秋天,我在阜宁中学教书,妻子在老家丰墩村种三亩责任田。

收完地里的稻子,种下麦子,在我的催促下,患妇科病的妻子在县人民医院做了一个小手术。回到老家,脸色蜡黄、身子虚弱的妻子说:“孩子爸,我胃口差,想吃点白糖开开口味。”我满口答应:“行!”

当时,本地的乡村人刚刚解决温饱问题,县城的居民囊中羞涩,许多食品的购买需要票证,诸如豆腐票、猪肉票、食油票、粮食票……否则,钱再多也只能望物兴叹。无奈之下,我找到任教的高一(5)班学生刘玉玲,请她买二斤白糖。她的父亲是县糖烟酒公司的股长。次日早晨,刘玉玲从书包里掏出一斤装的两袋厚纸包裹的白糖,放在我的办公桌上。那时白糖八角钱一斤,我在中山装口袋里摸出一元六角钱递给她。她像触电似的缩回手,忽闪着乌亮的大眼睛,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说:“老师,你辛辛苦苦给我们教书,师娘生病,吃学生二斤白糖不能吗?”说完,一溜烟跑了。

上午三节课下,我把饭菜票交给在本校初一读书的儿子,让他自己到食堂买午饭吃。我将二斤白糖放进自行车篓的拎包内,骑向十多里外的丰墩村。大路旁的黄菊花,开得正艳,微风轻轻抚摸,连片的花儿荡起一层层浅浅的波纹。密密的针状的麦苗为田野披上淡淡的绿装。一行行笔直的油菜铺在地上,沐浴金色的秋光。

我一口气赶到老家,从拎包里拿出两袋白糖,心中释然。妻子说:“孩子奶奶咳了两天,送一袋白糖给她冲鸡蛋清治痰吧。”吃完午饭,妻子和我一道将一斤白糖送给母亲。我跨上自行车急忙返回,还要上下午第一节语文课呢。

星期天的早晨,我步行到离校一里多的刘玉玲家里。这是一个独家小院,一棵海棠树直立院中,球形的树冠上,墨绿的叶子边缘洇出丝丝的微黄。院角的几株月季花绽放粉白的花朵,散发淡淡的清香,一只红蜻蜓张开双翼,纤细的脚曲立在花枝上。刘玉玲的母亲在院子里的木盆前洗衣服,父亲在堂屋看黑白电视,刘玉玲在读托尔斯泰的《复活》。我开门见山说明来意,随即将二斤糖钱放到他们家红漆八仙桌上。刘玉玲的父亲连忙将钱塞向我的衣袋。她的母亲说:“老师,你辛勤培养学生,这二斤白糖送你也应该的嘛。”我说:“你们为我买来凭票证供应的物品,就是情意啦。再说,教师为人师表,千万不可在学生纯洁的心灵上留下丝毫污点。”

次年秋天,刘玉玲的父母调到原籍泰州工作,她也转学到泰州的一所中学读书。

10年后,刘玉玲研究生毕业,成为一名大学教师。她寄给我一封信,其中提及二斤白糖的事,说此事在她的成长道路上,似一盏明亮的灯一样闪光。

现今,不说白糖,就是国酒茅台之类的高档品,人们也可以随意购买。但是,当年物质匮乏的生活,依然使我刻骨铭心。愿百姓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如白糖一般甜甜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