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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的记忆
■扬州市江都区国际学校
徐德培
一提到私塾,多数人一定会想到不苟言笑的先生、令人胆寒的戒尺、正襟危坐的蒙童以及旧得发黄的线装书,或许还有墙上的一幅孔子像。但我对私塾生活的回忆,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7岁那年,春节还没有过完,奶奶就牵着我的手到邻村去拜访她的三弟。奶奶的三弟莫振南就是一位私塾先生,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身材,说话也温和,因为是我父亲的舅舅,奶奶叫我称舅爷爷。那次拜访,奶奶跟他谈到我读书的事,他爽快地要我过了元宵节来。临走时,他找出一只紫铜手炉作为礼物送给我,说天气尚寒,还用得上。我看这手炉椭圆形,小巧玲珑,闪着紫红色的金属光泽,很漂亮,高高兴兴地捧着回家了。
由于先生是亲戚,又有送手炉的友谊,我完全没有一般孩子上学前的恐惧,甚至还盼着开学的日子。过了元宵节,我高兴地跟着奶奶去上学。刚到教室门口,舅爷爷就迎上来,安排我坐上座位,拿出准备好的方形字块,问我能不能认出。我一看是“人”“口”“手”“马”“牛”“羊”之类的字,爷爷早就教过,就随口读出来。舅爷爷立即把这些字块重新洗牌,再让我认,我也毫不费力地准确念出,舅爷爷不觉莞尔,轻轻地摸摸我的头。就这样,上午的功课很快结束,在跟随奶奶回家的路上,我问奶奶怎么没有行拜师礼,奶奶说,现在不像过去那样正统,马虎些了。
同学中有几个是同村的,都比我大一些,后来都是他们带着我上学,奶奶也不用接送了。先生给我的字块也是升级版的,不再是一字一块,而是一块长纸条上有四个字,好像是“江河湖海”“雨露霜雪”“天光日月”“树木花草”等等。其中仍然有不少熟悉的字,部分生字我也认得比较快,所以先生给我的自由就多一点,不必拘泥在座位上,可以翻翻其他同学的书,但在先生检查其他同学背书时,不准我插嘴。
我曾特地留意过私塾学生的天敌——戒尺,但我始终没有发现先生的戒尺,也没有看到过先生真的打人,最多就是用两只手指在过分调皮的学生手掌上象征性地敲打几下,以示惩戒。
有一次上午放学时,先生要我们村的几个留下来,有个同学见状还偷偷对着我们一阵坏笑。我们突然紧张起来,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只好忐忑不安地等着挨骂。一会儿,先生让我们到厨房每人领来一碗刚熬好的番瓜,又香又甜,美美地饱餐了一顿。这白白的一阵担心,换来了一段温馨的回忆。
每天的上午和下午,各有一次下课时间,学生们像开笼放鸟一样欢呼着涌出教室。因为没有体育器材,小便成了课间唯一有趣的活动。教室前有一个粪缸,由于没有女学生,一下课大家就在粪缸周边围成一圈小便,看谁尿到正中,如同比赛射击的准确程度。一个村民曾经把我们这些糗事当做笑话告诉先生,先生听后沉吟片刻,说了一声:“唉,七岁八岁狗都嫌呐!”过后先生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事,一直没有跟我们提起过,或许先生的那句话已经隐含对我们这些顽童天性的谅解。
暑假结束后,我进村小读一年级,在私塾的短暂读书生活就结束了,留下了珍藏在心中的一段美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