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书记

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哦!

我知道了
上一期 下一期

内容详情
返回该版首页

理书记

■扬州大学 吴锡平

近些年来,每年都有一两次例行的书房清理,不是简单的打扫卫生和做必要的防虫防霉处理,而是对藏书进行一次择选和清理。

劳心费力理书忙,实为“书灾”所迫。近些年,买书绝大多数都是网购,实体书店一年进不了两三回,去了也多是翻翻新书、记记书名,回家还是网上下单。电商时有让利促销,名目繁多,有“满减”,有折后再折,有返券,还有全场对折之类的重磅活动,难免心痒手贱,下单频频,于是,家里的书也就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书房里叠床架屋,书桌上青山乱叠,弄得要翻读大开本的画册,先得东腾西挪;翻找一本书,也常常得移山削峰,低眉高眼,汗湿衣背。书多成灾,书进人退,除了给自己带来不便外,还难免引发家庭矛盾。所以,每年的清理,名为“例行”,实是必需。

书如衣履,常换常新。有些书,买的时候激动万分,下单如迅雷,大有迎娶新妇的欢喜与迫切。到手后,翻卷浏览,几番把玩,新鲜劲一过,即丢在一旁,无暇顾及,如弃妇,如敝屣。次年例行清理,故人相见,不仅没有亲切感,反而愈发生疏,甚至生厌,才知当初“闪恋”实在轻率。买这些书多是一时脑热,或受宣传鼓动,博友“吐血推荐”,实际不对自己胃口,自然首先出清。

我之藏读,有喜新厌旧之癖。有了新版,旧版即弃之;出了精装,淘汰平装;有增订、修订、补订,当然要存新去故。这是例行清理的第二个内容。不过也有令人郁闷之处,现今很多人做事作风浮躁,新版在编校、装帧、印制等环节,常粗制滥造,新版不新也不精,如此不如留住旧版。还有一些古籍类书,旧版点校笺注精当,虽为铅印,字迹深浅不一,模糊透字,却因保存丰富的历史信息,粗服乱头,难掩其真,仍值得珍藏,比较之下,这时要清理的就是新版了。

还有些书,当初读时觉得颇有新意,为之悦服,隔年开卷,已觉言辞泛泛,韵味寡淡,不能以“新”示人,只有果断弃之。这中间的审美观感之差,常与自身阅读品位的潜然提升有关,每年这类书的清出数量,庶几可作过去一年自身读书得获增益的参照。

人到中年,心性日渐散淡,功利性阅读彻底淡出生活,买读多是闲云野鹤,只图喜欢,率性随情,不刻意,不刻苦,想到就翻翻,坐看云起,却从不行到水穷。这种既“漫”又慢的阅读,兴趣难免转来换去,移情别恋高发,每年例行要清理的也有这部分书。

清仓淘汰的书如何处置?早些年做过“五毛党”,楼下唤来收旧物的,5毛一斤,卖到收购站,送回纸厂化纸浆。这些年,书价一路上扬,废纸价却一路下滑,由5毛跌到4毛,前些日子,收旧的中年妇女一脸正色,给出了3毛的新低。

开设微博后,与天南海北的同好交流多了,发现一个现象,你弃之后快的,可能正是别人苦苦寻觅的。阅读需要流通,与其当废纸卖,不如转让或送人。2013年开始,我尝试着在微博上转让自己的清仓书,附上版本、品相等信息,配以书影,吸引了一批书友前来探问。借助网上支付、快递送货的方式,我先后售出中国社科版《美国通史》、北大社旧版《胡适文集》、北师大版《汪曾祺全集》、岳麓书社版《沈从文别集》、《万象》杂志、全套《天涯》杂志等。有些书,吆喝很久也无人问津,索性打包送给几位尚在求学阶段的大学生博友。还有一些适合儿童阅读的书,我一并寄给了贵州山区的孩子们,支持他们的班级“图书角”。

“聚久必散”,人如此,书亦如此。聚散之间,是铁打的“读”者与“藏”者,流水的一本又一本书。每年理书,书来书往,书去书回,让人深感“逝者如斯夫”,消逝的既是书,更是一去不回的岁月流年。谢谢所有陪伴着、陪伴过我的书,我正在老去,但希望书不老,读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