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讲台做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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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讲台做教师

■北京十一学校 曹书德

仍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2011年10月8日,这天早上我走进教室,惊异地发现讲台消失了。高高的讲台被移除后,我走进去,腿脚有些不自然地顿了一下,就像本来要上台阶却一脚踏空了似的。

原有的讲台全部是木结构。讲台的底座靠着墙,有3米多长,1米多宽,10多厘米高。讲桌高耸于底座的正中,高度超过了1米。桌面非常宽敞,差不多有2平方米。桌面下有柜子、抽屉,容量十分可观。坐在讲台下面看讲台,会有鲁迅小时候去当铺当东西见到那个柜台的感觉。如果对过去的当铺没有感觉,那么可以联想起现在法院审判庭主审法官面前的审判席,二者非常相似。我的班上有个个矮的女生,她到讲台前来交作业,桌面与她的眼睛平齐,她要踮起脚跟才能把作业本放到桌面上。讲台底座上常常放着一把很结实很宽大的椅子,那是老师或者监督自习纪律的学生坐的。

上课的时候,我自然是高居讲台之上,学生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如果哪个学生没有仰视,我就会猜测他走神了。我偶尔也会走下讲台,那往往是去查看学生完成练习题的情况,但马上就会回到讲台上,好像生怕有人趁我一时不在会突然抢占了我的地盘似的。从心理上说,在讲台上待的时间长了,我就觉得讲台成了自己须臾难离的根基,一进教室似乎就有了“讲台依赖症”。对学生讲任何话,我都觉得要站在讲台上说出来才能传进他们的耳朵里,否则心里极不踏实。

学生自习的时候,我则可以稳坐在那把宽大、结实的椅子上,或监督纪律,或回答疑问。可以试着想象一下:学生拿着书站在讲桌前面,老师坐在高高的讲台上,站着的人是不是显得很谦卑,坐着的人是不是显得很威严?“执经叩问”会不会就是这种场景?学生会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思考与看法吗?老师会自觉地听取和采纳学生的意见吗?讲台制造的落差难道仅仅是空间的概念吗?有时,值日生也会坐在讲台上监督自习纪律。奇诡的是,本来很温和的学生,一旦坐到这个讲台上,他的脸上就露出警觉、严肃的表情。讲台下面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的眼睛就会像电光一样射过去,以制止出现的任何声响。坐在这儿的值日生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个词——牧羊犬。

而没有了讲台,我行走在学生中间,能近距离观察到学生上过体育课后脸上滚动的汗珠,能清晰地看见学生书页上写了些什么,能迅速发现个别学生骤然紧锁的眉头。而我最大的感受是,失去了发号施令的基础——高高的讲台之后,我的语言中慢慢地减少了“我提醒大家注意”“我们必须”“我们不能”这样的句子。在一节语文课上,我讲解《种树郭橐驼传》,并在电子屏幕上列出了对学生提出的两项要求。学生看完要求便忙碌起来,认真思考问题,做出解答。我只是偶尔在学生身边停下,问:“需要我的帮助吗?”又如在一次游戏活动中,主持人将参与的学生分成甲乙两组进行对抗赛,我被分在了乙组。竞赛项目有两个,一个是续接古诗文名句,另一个是续唱流行歌曲。在续接古诗文名句时,我当然成了乙组的大救星,但没想到的是,甲组的谭曲鸿同学竟然与我势均力敌,比分交替上升,最后我仅以一分的优势胜出。接下来在续唱流行歌曲的项目中,主持人往往只放了歌曲的两三个节拍,就被听出来的同学抢着续唱了,这一项我一分也未得到。这次活动,我对学生们的表现惊讶不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没有了讲台,我放下高高在上的身段走进学生之中与他们平等对话;没有了讲台,我自觉地减少了说话量而增加了与学生的交流互动;没有了讲台,我感觉到生活的任何地方都是与学生相处的所在。讲台消失了,教室却在无限扩大。但我又常常问自己:有形的讲台容易拆除,而心中无形的“讲台”你可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