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尚书

“我俩划着船儿采红菱。郎有情，妹有心，就好像两角菱，从来不分离……”《采红菱》柔美的曲调牵引我的思绪飞向了儿时故乡的菱塘。

两三亩大的菱塘旁边散布七八户人家，我家是其中之一。炎炎夏日，在不绝于耳的蝉声中、墨绿的菱叶间，菱花次第开放。洁白的花、嫩黄的花、浅紫的花，色彩绚丽，交相辉映。在阳光的照射下，一朵朵细碎的花，犹如夜空的繁星挤眉弄眼，闪闪发光。

西风起，鱼儿壮；大雁飞，菱角香。秋天茂密的菱叶间，缀满大大小小的菱角：红菱、青菱，两角菱、四角菱。采菱是一门技术活儿、细心活儿，粗心大意，会损伤菱叶，扯断菱蔓。临塘而居的七八户人家，一致推举李二婶心灵手巧的女儿红菱采摘菱角。红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会说话，红头绳把乌亮的长辫扎在一起，仿佛一只水滴形的吊环。她精通女红，做农活儿也利落，一天插一亩秧，横竖成行，短袖白衬衫不沾一丁点儿泥水。

我们几个半大的孩子喜欢坐在塘边的柳树下看她采菱，一来将她采下的菱角装进柳篓，二来享受菱角的鲜美滋味。红菱坐在长圆形大木桶里的小凳上，一手抓菱角棵儿，一手摘取叶下的菱角，又把菱角棵儿轻轻平放水面。采摘一会儿，她便用两个带柄的长方形小木板划水，木桶停下，继续采摘。塘边到对岸一个来回，我们卸下菱角，她又划着空桶采菱了。有趣的是，一次她翻菱角棵儿时，一条半斤多的白鲦蹦到木桶里，她立刻按住，用菱角压上鱼儿。下桶后，她将白鲦送给我生病的祖母。祖母握着她的手说：“红菱真是好姑娘，老天爷保佑你日后找个好婆家。”

菱角从下往上长。棵儿下部的菱角老时，中部的菱角半大，顶端还是菱花儿，因此，秋季菱角能采四五遍。采下的菱角，临塘户均分，一次每户能分到四五十斤。生菱角，入口脆而甜；熟菱角，咀嚼面且香。

那年菱花盛开时节，我考进阜宁中学高中，红菱嫁给了县城的一个小学教师——菱塘边媒婆张三妈的姨侄。快嘴杨三嫂风趣地说：“咱村的红菱被城里人采走了。”溢满羡慕之情，却也含着淡淡的怜惜之意。那段美妙的少年岁月，也随着红菱的离去，飘散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