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尚荣

美国学者爱德华·霍尔这样说过：“文化好似一座监狱，打开监狱之门的钥匙是方式。”文化方式，是文化的应有之义，是文化的基本规定性。因此，必须用文化方式来讨论文化，用文化方式来推动学校文化建设。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进行文化建设就会有不同的文化建设的状态和境界，甚至可以有文化建设与伪文化、非文化建设之分。

何为文化方式？中国文化传统中，早就对此有了相当丰富的阐释和深厚的积淀，初步概括为浸润、濡化、体验、感悟等，这是大家所熟知的。其实，这些关键词暗含着一个重要的意思：非浸润、非濡化、非体验、非感悟的方式，可能是止于外在的、表面的、形式的文化，其中必然充满着浮躁、浮华与功利，其结果当然是文化建设的“非文化性”。与这样的解释相同的，是“软实力”的提出者约瑟夫·奈，他认为，软实力的方式是非强制性的，是吸引人的方式。文化是一种软实力，软实力的方式当然也应是文化方式。文化都是相通的，约瑟夫·奈的阐释与中华文化视野下的文化方式，内在的逻辑和理解是完全一致的。

也许有人会想起“五四”新文化运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方式是濡化的、非强制的、吸引人的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那又怎么解释呢？我的理解与解释是：文化方式并不排斥挑战性。当一种文化否定另一种文化、一种思潮批判另一种思潮、一种体制代替另一种体制的时候，必须用特有的方式。无论是否定，还是批判，抑或代替，都是一种在挑战中的文化追求，缺失挑战性、批判性的文化方式不可能有真正的文化进步。所以，文化方式最为深刻的意思是，推动文化行为模式的转变，改变文化行为模式才能改变文化、求得文化的进步，向自由迈进一步。

不管怎么说，文化方式在总体上仍应坚持浸润、濡化、体验、感悟，应当坚持吸引人的方式，摒弃强制性。倘若将文化、文化建设比作一个平台，平台的一边是民主，另一边则是平等，其间充溢着相互尊重，建构起对话的交往模式。我们不妨这么理解，文化方式实质是对话方式。

在学校文化建设中，文化方式的缺失并不鲜见。比如，以行政的方式推出一个文化主张，让大家认同；以大家非执行不可的方式，提出课程方案，推行一种课堂教学模式，让所有学科的教师都照此执行；以量化指标的方式，考核所有教师，个性化的教师处在不利位置……文化方式的背后是人，方式是人所掌握的，方式折射出的是人对文化的理解，方式是为人的发展服务的，文化的方式是“人”的方式，是人与人交流、沟通的方式。缺失文化方式，必然缺失人作为主体的存在，也必然缺失人成长的意义。

以文化方式讨论文化，还可以关涉到其他一些问题。比如，课程改革，应以课程理念引领课程改革。课程理念可以转化为课程的方式，课程的方式是课程理念引领下的方式。文化方式折射出的是文化的意义、文化建设的理念。诸如此类，还有很多。

用文化方式讨论文化，用文化方式推动学校文化的深度建构，只有在真诚的文化反思中，以文化方式来阐释，才会有文化真正意义的深刻理解和文化意义的自觉成长。